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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闔閭:“拿來我看。”

  帛女早捧著十三篇兵法,那一卷卷沉甸甸的竹簡侍於門外,孫武接了,雙手捧獻給吳王。

  吳王接了過來,尚未展開,眉妃說:“大王,孫先生不與王子比劍了麼?”

  皿妃也十分聰慧,她一是早對夫差與眉妃的事心存芥蒂,一是覺得孫武之言浩浩蕩蕩,震撼心扉,便主動為孫武解圍:

  “大王要是有興致,臣妾可以吹簫供大王下酒。”

  闔閭把手放在竹簡之上,說:“好好,就請愛妃一個吹簫,一個彈琴,琴簫問答。”

  眉妃:“大王,臣妾今日實在是頭疼得支持不住了。”

  闔閭展開了竹簡。

  夫差叫了一聲“父王”,示意眉妃說:“既然……別耽誤了,天色已晚,父王還是回宮吧。”

  闔閭:“也罷。孫先生,寡人帶回去秉燭拜讀。”

  說著,大王已立起身來。

  “大王啟駕回宮”的喊聲從屋裡傳到屋外,盤旋在迷迷蒼蒼的暮靄之中。

  孫武眼看著大王和王妃們、隨從們,從來時的田埂上又排成了一列。

  孫武呆呆地站著。

  第07章 陰謀度宮闈

  次日,伍子胥死說活說把孫武和夫人帛女接到了姑蘇城。說是大王闔閭不出三日定會約見,並且委以重任。孫武問他憑什麼做此斷言?子胥說,憑十三篇《孫子兵法》。孫武問子胥哪裡來的這般自信?伍子胥說,剖開子胥的胸膛,你才可知道我的心是熱的,是誠信可靠的嗎?又問:子胥當然至誠至信,大王倘若不信又當如何?伍子胥叭叭地拍著頭說:爾沒見我這一頭少年白髮嗎,伍子胥是開弩沒有回頭箭。乾脆說一句俗話吧,不見棺槨柳車,不落淚!

  孫武依了伍子胥,一路風塵到姑蘇。

  盼望著。等待著。絲毫沒有動靜。

  “壞”在了伍子胥身上。吳王闔閭狡詐多疑。伍子胥舉薦孫武時讚不絕口,又設計賺得闔閭走了一趟羅浮山。可這位伍子胥越急切,闔閭越是生疑慮,他稱王為時不久,總覺立足未穩,十分警覺周圍的貴族是不是在網羅自己的勢力。再加上孫武所推薦的要離,殺妻剁手固然要得,畢竟是個枯乾的孩子般的市井細民,闔閭為此懷疑孫武眼力,及至見到孫武,雖聽孫武滔滔雄辯,頭頭是道,卻發現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後生。掂量一番十三篇《孫子兵法》,闔閭也覺得那兵法洋洋大觀,卻覺得畢竟是簡上談兵,他這會兒更需要實打實訓練士卒和整飭兵馬的人材。闔閭曾試探著徵求伍子胥意見:寡人準備先賜給孫武千夫之長,如何?伍子胥說,不可。千夫之長國中有百人,孫武堪為大王臂膀,怎能做兵頭將尾?伍子胥沒敢把這番議論告訴孫武,怕孫武終因懷才不遇客走他鄉。因此,不論怎麼忙於國事,在監督修固姑蘇城郭之餘,在指揮數萬工匠開鑿天下第一大運河胥溪之餘,得空便來看看孫武。

  孫武只有在焦灼和不平之中蟄伏,等待。

  秋天來了。幾場冷颼颼的秋雨掠過,城中梧桐葉子已經脆弱枯黃。葉子不情願地滿地飄零。太湖上更是蘆花蕭瑟,猶如突然間白了頭。一陣雁聲悽厲地划過長天,又一陣雁聲傳來。雁陣開始了艱苦卓絕的跋涉,為了抵達溫暖的南方,自黃河以北飛來,自長城以外飛來,在姑蘇也不停腳,一路忍受著雪中啄草冰上宿的苦難,一直向理想之域飛去。孫武的理想之域何在?望著雁陣驚寒,梧桐悲風,他的心裡一片悵然。暮春來到吳國,經歷了漫長的夏季,如今的日子更顯得悠長難耐,一日長於一年!才是一轉眼的工夫,這日早起已經是滿眼的白霜了。

  有人踏霜而來。

  夫概將軍。這位長著一雙亮得逼人的鷹眼的貴族,身材瘦高,行動機敏,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是吳王闔閭的胞弟。闔閭到底還是更相信兒子夫差與胞弟夫概,《孫子兵法》先拿去讓他們讀了,準備再議論孫武派什麼用場合適。夫概連續幾夜研讀,並且將十三篇一字不遺地抄了下來。夫概讀後大驚,連叫奇人,奇才!《兵法》交給夫差,夫差本來就對孫武存有戒心,更因為眉妃弄得他神魂顛倒,尚未一看。而夫概可以說是睹物思人,一夜無眠之後,這日踏著晨霜,便只帶了一個貼身隨從,急切地來拜訪孫武。

  他驚嘆著此兵法的孫長卿,竟然如此年輕。

  他笑眯眯地看著孫武:“夫概不明白,長卿先生如此年輕,從何得來十三篇兵法?”

  孫武:“天下皆在談兵。夫概將軍你是知道的,周武王裂土封疆的時候,公侯得到土地方圓不過百里,伯嚭爵七十里,子爵男爵五十里。那時候吳王稱為吳伯嚭,是伯嚭爵。享用七十里土地。而今僅僅新建的吳都從閭門到婁門就有九里七十二步,平門到蛇門,十里七十五步。吳國疆土之大可包容多少都城?吳國何以由小變大,難道不是和戰勝攻取的結果有關係嗎?再說,近二百年,大小戰爭總有五百次吧?楚國吞併的諸侯國二十多,齊桓公一代四十三年,並國就有三十五個。諸侯亡國奔走的,不計其數!世間誰人不知兵戎是何事呢?烽火連年,鐵血廝殺,孫武縱觀上下古今之戰策戰法,日而思之,夜而夢之,嘔心瀝血,略有一點心得,夫概將軍多多指教。”

  夫概笑眯眯地說:“長卿真可稱作胸中有甲兵百萬。不瞞你說,夫概讀孫子兵法,韋編都翻斷了,由衷地嘆服。長卿先生,你我都是肝膽豪爽之人,夫概看你在此賦閒,有意請你——”

  “什麼?”

  夫概笑眯眯地拉了孫武的手,上下撫摸,弄得孫武癢酥酥的很不自在。夫概說:“請長卿屈尊到夫概舍下暫住,也好就便請教,不知意下如何?”

  “不可。”

  “夫概可以保證你出門有車,食有魚,長卿可以潛心著述兵法,何樂而不為?”

  “謝謝將軍美意,孫武須靜等大王召見。”

  “那好,”夫概豪爽地說,“夫概當竭力舉薦!”

  “再次謝謝夫概將軍。”

  夫概又拉住孫武的手,這回是上下輕輕地拍打:“長卿,來日顯貴於眾卿,不敢忘了夫概呵,呵?哈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日後我會常來請教的,夫概就此告辭——天賜吳國孫武,吳國興旺指日可待了!”

  這位隨和、笑眯眯的將軍,是孫武到姑蘇以來碰到的第一位知音。

  伯嚭雖然沒有登門來拜會,卻也差人送些酒肉、茶葉來,以示親密。

  還有一位“知音”,是美人。

  皿妃。

  這日,天黑以後,皿妃把自己捂得嚴嚴地,由一侍女帶著,悄悄來到孫武的住處。她把“包裝”一打開,孫武大吃一驚。

  “孫武不知王妃駕到——”

  “我是來請教孫先生的,千萬不要拘禮。”

  “王妃你,請教我?”

  孫武疑惑地望著這大王闔閭的寵愛,那明眸皓齒,使他小小的房間陡然間變得明亮和輝煌起來。皿妃的臉略顯得蒼白些,不如眉妃那樣神采飛揚,光輝閃射。可正是這蒼白得有些病懨懨的姿容,才更加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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