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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騙過母親,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他不甘於如此境地,他羨慕那些前呼後擁僕從遍地的兄弟姐妹,羨慕他們能過得光鮮亮麗,羨慕他們錦衣玉食,更羨慕他們有自己的名字,能進入國子監上學。

  是的,八歲以前,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母親給的乳名——平安。

  母親的願望是那麼的簡單,只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可是在這片浮華的天空之下,若一無所有,又何談平安?

  八歲那年,是他一生的轉折點。

  他後來一直在想,也許是母親的誠懇感動了上天,於是在他性命垂危之時,才得以遇見那個人。

  顧傾城的出現,仿佛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無邊的世界。

  他從一個活得還不如得寵奴才虛頂著皇子頭銜的人,變成了真正的八皇子。從前所奢望的一切都變為現實,同時有了自己名字——宋承鄞。

  從離開纖羽閣進入芳華殿之後,他的人生可謂一帆風順,不曾有過半點波折。甚至就連登基為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一切都有人替他鋪好了路,他的手上甚至未曾沾染過至親之血。

  那些原本矗立在他面前的,不可逾越之高山,一夕傾塌。二皇子於源縣郊外遇險,自此雙腿殘疾不良於行,大皇子與五皇子逼宮,失敗後自刎於九霄殿外。

  他如此輕鬆而又順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

  在那之前,誰也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他以為坐上了那把龍椅之後,就能隨心所欲。他想過要立她為後,與她攜手坐擁碗裡錦繡山河。可現實卻殘酷如斯,甚至等不到他向她坦明心跡,就出了先皇遺詔之事。

  他想了許久,最終未曾告訴她真相。他以為自己的安排萬無一失,她只需要在棺槨之中沉睡幾日,再醒來時,就一切都過去了。

  後來一切都過去了,可她也沒了。

  當知道她真正被葬入皇陵之時,他幾欲瘋狂,無數個日夜夢中得以窺見她的容顏,便會心痛得醒來。

  即便沒有證據,他也知道是誰下的手,可是他卻不能懲治兇手。因為那些人權傾朝野,把持著朝堂上下,盤根錯節難以根除。

  那時他才知道,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並非那麼好坐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夜裡,他幾乎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所為不過權勢二字。一年汲汲營營,不過換回部分話語權而已,他依舊還要看人臉色行事。

  直到那一年清明詩會,在青陵山下再次見到熟悉的容顏,他當時的心情無法言喻。

  他又找回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即便有些不同。

  他發誓要對她好,到頭來卻不得不利用她,逼得朝臣步步退讓,一步步往那些空出來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將被別人把持的權柄一點點奪回。

  直到後來,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她的眼,就怕從那雙眼中看到被權勢所蒙蔽的自己。

  所以他借皇后之事,楚臨風之事,屢次將她禁足於宸宮。他以為這樣既可以看不到她,也不會讓她被其餘人下黑手。

  事實是他真的看不到,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期限,而是變成了永遠。

  兩年的時間,他變成了眾臣口中的暴君,用盡鐵血殺伐的手段,終於將朝中大權握在了手裡。再沒有人敢輕易質疑他的決定。

  那一刻,他以為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害怕見到她,當初一力堅持不再立後,為她而空懸的後位,終於可以親自交到她手中。

  可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將整個宸宮燒成了灰。也燒毀了他所有的念想。

  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從那以後,他變得更加暴虐,喜怒無常,朝中眾臣人人自危,唯恐說錯了話腦袋不保。但凡他說過的話,無一人敢反駁。

  屬下來報靖王腿疾痊癒的消息後,他又變得疑神疑鬼,開始尋找時機,向謝家發難。

  他已經失去了她,如今只剩下這片江山,不容任何人覬覦!

  可是在他動手之前,宋承瑀卻自己找上了他。

  他一度猜測宋承瑀來意,卻不想他卻請旨更改封地,放棄原本富庶的地界,換為故陳國以西的土地,並願承諾,若非傳詔永世不入京城。

  他知道宋承瑀想要保住謝家。他猶豫許久,最終同意宋承瑀的請求,放他安然離宮。

  他卻並未就此信了宋承瑀的話,此後幾年,他一直有在封地內安排暗線,監視宋承瑀的一舉一動。

  得到的情報平平如常。宋承瑀似乎真的徹底無心於這個皇位。可是久而久之,他卻發現一個問題,宋承瑀身邊經常會出現一個孩子,或者說,是他在刻意關注那個孩子。

  後來他看到暗線傳回來的畫像,那是一個三四歲大小的女孩兒,眉目甚是精緻。除此之外,再無多餘。

  他漸漸的便不再關心宋承瑀的事。

  可是多年後,無意間再看到從前那幅畫像,他竟是覺得有些熟悉,午夜夢回之時,終於想起那絲熟悉感來自何處。

  那是他心心念念之人的眉目,只是未曾長開。

  他匆匆趕往宋承瑀的封地,找到那個孩子曾經居住的地方,卻早已人去樓空荒廢多年。

  期望而又失望,最終變為絕望。

  他終於承認,他是徹徹底底的失去了那個人。

  ——

  多年後,帝王亡故,新帝登基時,在先皇遺物中發現一副畫卷,畫中美人傾國傾城,栩栩如生。畫像之上並未落款,只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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