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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慘敗給伍天舒之後,局長真的戒了棋。戒了棋之後的局長有更多精力無處發泄,怎麼辦?一次不知道看了什麼電影,局長淚流滿面地說:"看看別人,再看看我們自己,我們為國家做了什麼?慚愧啊!"

  大家私下都說局長在演戲,可是伍天舒說不像,於是所有人都用藐視的眼光看著他。

  可是,有的時候,你真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麼壞。譬如局長,對圍棋的熱愛證明他還是向高尚的方向發展的,或者說,圍棋害了他。

  局長把戒掉圍棋省下來的精力全部撲到了工作中,推出了多項新舉措,而且都是親力親為,局裡的工作一下子有了很大的改觀。當然,也有並不如意的舉措,不過並不重要。

  伍天舒認為局長應該成為全國勞模了,應該弄個什麼代表啊委員的才算是對他的肯定。可惜,伍天舒錯了,真的錯了,很多事情他都不懂。

  15

  局長臨走的前一天,在電梯裡碰上了我。出乎意料的是,局長請我再和他下一盤棋。

  那天,局長說了些聽上去很誠懇的話。他說下棋雖然是斗腦子的,可是都在面上擺著,輸贏都沒話可說。不像這個社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太多了。他還說,在這個局裡,我是最誠實的人了。

  我真的有些受寵若驚,我知道局長為什麼說我是最誠實的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想不到,我跟局長成了知己,可惜晚了一點。要是在一年前,我不就發了?別怪我太俗啊,我只是比較誠實而已。

  在小會議室,我們下了第三盤棋,棋是嶄新的,顯然是局長剛剛買的,這證明他確實把自己的圍棋給扔掉了。局長的水平還是那樣,不過我這一次手下留情了,雙方基本上不分勝負,沒有數子,就算是和棋了。

  第60節:副處長(60)

  局長笑了,他笑著說我的棋退步了。他以為我真的退步了,卻沒有想到我其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誠實。

  局長把棋送給了我,而我珍藏了起來。我不想再下棋了,除非遇上值得跟他下棋的人。

  --摘自《伍天舒日記》

  局長的走沒有引起軒然大波,甚至不如在樓道里發現一個死老鼠那麼轟動。因為新的局長已經來到了,緬懷過去也就意味著抗拒未來,任何關於舊局長的話題都會被視為對新局長的抗拒。

  "小伍子,你傻啊!"局長走的第二天,馬大姐劈頭罵伍天舒,罵得他也有些光火。

  "怎……怎麼了?"

  "你怎麼又跟局長下棋了?"

  "怎……怎麼了?"

  "毛主席的《送瘟神》你學過沒有?"

  "學過。"

  "你知道什麼是瘟神?"

  "不知道。"伍天舒真不知道,課本里說的瘟神好像是血吸蟲,但是他知道馬大姐說的肯定不是。

  "愛滋的人,發瘋的狗,卸任的官。還有一個什麼啊?忘了。你沒看見,大家躲還來不及呢,你還往上湊。你看看人家左處長,從前每天不去局長那裡匯報兩次工作都活不下去,自從局長調走的事情確定之後,他還去不去?"

  馬大姐說得有理,真的有理。那天跟局長下棋的時候,局長臨走前告訴伍天舒:"左處長這個人心術不正,儘量離他遠一點。"當時伍天舒點了點頭,心裡暗說:"這不用你提醒,我早就知道了。"

  伍天舒想起上一任局長,也就是他老婆的後爹,磕掉門牙後,說是副處以上的人才有資格送他去醫院;而現在的局長卸任的時候呢?副處以上的都躲開了。

  古人說:一貧一富,及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原本伍天舒就想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了,直到快退休之前混上個副處級科員,然後退休,然後靠那點可憐的退休金活到活不下去的時候。

  至少吧,他的兒子或者女兒不用像他一樣一生下來就是農民,他或者她一生下來就可以是城市戶口,比伍天舒算是進了一大步。

  如花對他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從前每天一個煎雞蛋的待遇取消了。她已經有些後悔嫁給了這個土包子,經常說她同學的老公怎麼升官發財了。

  偶爾,如花也會突然對伍天舒熱情一把,因為她的一個女同學又離婚了。

  "男人當官就變壞。天舒,咱們還是好好過日子,什麼也不要爭了。"如花會這樣說。伍天舒就假裝很贊成,其實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屁話,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有的時候伍天舒會去看望陳祖文,順便跟陳祖文學學修鞋,他相信有一門手藝是好事。那時候他比較喜歡修女士高跟鞋,可是沒有多久,滿手都染上了腳氣。

  第61節:副處長(61)

  陳祖文常說:生命就像修破鞋,你不知道哪一雙鞋上有腳氣。

  直到有一天,伍天舒的爹又來信了。爹在信里哭了,淚水淋濕了他的信,他在信里說他邊流淚邊寫信。爹流淚的原因聽起來很淒楚,他說前段時間家鄉暴發了山洪,百年不遇的洪水把家給沖了,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把祖墳也給沖了,祖宗的那幾塊骨頭都被衝到江里餵魚去了。

  "孩子,爹對不起你!今後祖墳冒青煙的機會再也沒有了。"爹在信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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