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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翡坐在河邊,紅著眼眶垂頭,半晌沒有說話,只是接過大哥手中的酒壺,也給四弟倒了一杯,撒入水中之後忍不住哭起來,狠狠抹了抹淚,又把酒壺遞給賀翎。

  賀翎倒了酒,怔怔地看著水面,他如今對賀翦的感情極為複雜,因為蕭珞上輩子的死、因為他們這輩子幾次三番遭遇的暗算、因為常有為的死、甚至最後的逼宮傷了父親的心,他對這個四弟是有怨恨的,可手足之情終究割捨不斷,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所有的情緒都被哀痛掩蓋,那些怨恨都漸漸化為烏有。

  人已經死了,萬事皆空。

  兄弟三人將酒一飲而盡,賀翎也給四弟倒了一杯,緩緩撒入水中,嘆了一聲:“四弟……”卻很多話堵在喉嚨口,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有沉默黑腳。

  上回約定了不醉不歸,這回少了一個人,他們卻依舊喝到酩酊大醉,半夜更深露重時,讓守在一旁的護衛服侍著上了馬車,昏昏沉沉讓他們帶回了京城。

  回到宮中,蕭珞出來迎接他們。

  賀翎見蕭珞神色有異,愣了一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蕭珞嘆口氣,輕聲道:“秦玉姑娘自盡了。”

  “什麼?!”賀翡瞪大眼,不可置信。

  “她留了一封書信,說自知犯下的錯不可饒恕,連累了父親與妹妹,決定以死謝罪。”蕭珞頓了頓,“其實……恐怕是殉情。”

  賀翡半張著嘴,深吸口氣,緊抓著他的手臂急切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三日前。”

  賀羿怔怔地原地站了片刻,轉身拔腿就跑,出了宮門一路狂奔到安平王府,看著門匾上掛著的白色布幔,聽著裡面傳來的一片哀哭,頓了頓,跨過門檻緩緩走了進去。

  靈柩前,秦鳴山臉色蒼白、眼眶凹陷,秦珠早已哭啞了嗓子,兩隻杏眼紅腫得厲害,原本已經漸漸止住了哭聲,見到賀翡過來時,愣愣地看著他,再次嚎啕大哭。

  賀翡走過去在她身旁跪下,低聲道:“是四弟連累了秦玉姑娘,我是來替四弟道歉的。”

  秦珠抽噎著擦擦淚,搖了搖頭:“不用道歉,阿姊心甘情願的。”

  只是短短一句話,當初刁蠻任性的姑娘卻仿佛一夜間長大了,只是這長大的代價著實太沉重,壓得人有些喘不過起來。

  賀翡遞給她一塊帕子,轉頭看著秦鳴山老淚縱橫的臉,想起自己的父親在四弟靈柩前悲慟的模樣,心中一片酸楚。

  他原本以為,爭得天下會是一件大喜事,沒想到卻事與願違。他以為賀家與別家不一樣,可到頭來,依舊脫離不了命運的捉弄。天家的悲劇,便是如此麼?

  ——

  過了一個月,在御醫的精心調理下,賀連勝的身子總算恢復了許多,只是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氣色依舊不怎麼好。

  天下江山才剛剛坐穩,有許多事需要料理,容不得他們哀傷。雖然大赦天下,可像周榮這一類人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再加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務,每日忙得朝中上下頭暈眼花。

  過了些日子,賀連勝心緒已經平復了許多,選了一個晴好的日子,將賀翎叫去了御花園。

  賀翎到那裡時,看到賀連勝正低頭觀賞著水塘中的鯉魚,面色恢復了幾分紅潤,不由欣慰,連忙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賀連勝抬頭,笑了笑,揮揮手屏退身邊的人:“翎兒你來了,來我身邊坐下。”

  沒有外人在時,他們則摒棄各自的身份,依舊是簡簡單單的父子。

  賀翎連忙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笑道:“爹最近身子看起來好了許多,中原氣候也比西北適宜,再好好調養一番,必定能早日痊癒。”

  賀連勝將一碗茶推到他面前,自己則端起另一碗喝了一口,瞥了他一眼道:“你與珞兒,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賀翎愣住:“啊?這話從何說起?”

  “還裝。”賀連勝將茶碗放下,抬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扇了一掌,“珞兒最近都有些挑食了,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還是以為我老糊塗,看不出來?”

  賀翎覺得賀連勝這一掌扇得沒有以往重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頓時感覺他老了許多,下意識看看他鬢角的銀髮,鼻子一酸。

  賀連勝一臉不滿:“說話。”

  賀翎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在說什麼,不由哭笑不得:“爹,您誤會了,不是有意瞞著,只是前一陣大家心情都不好,便沒有急著說出來。長珩這次並不怎麼害喜,肚子還不曾顯大,我們又每日忙著,就忽略了,最近便沒顧得上告訴您。”

  賀連勝這才稍稍滿意,又問:“可曾找太醫看過?”

  “看過了,一切安好。”

  賀連勝放下心來,點了點頭,或許是最近幾年很少上戰場的緣故,再加上到了京城後經歷的種種變故,如今沒有外人在場時,他當真如同一個老人,臉上的神色和藹了許多,笑容也減去幾分凌厲,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低聲嘆道:“爹老了……”

  賀翎抬眼看著他,不知他為什麼忽發感慨。

  賀連勝看著一旁的常青樹,道:“爹準備挑個好日子,將皇位傳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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