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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回頭,張勝祥也能想像出他模糊的面目——這種模糊是實質上的模糊,或許加上一個前綴會更加形象,血肉,血肉模糊。

  張勝祥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他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沫,僵硬地轉過身去。

  房雲依舊是人形肉塊的結合體,看起來像是頭的部分,張勝祥可以看見那塊肉及其不自然的上揚著,在笑?他是在笑吧?他到底在笑什麼?張勝祥的腦袋裡飛快地運轉著,卻像無限不循環小數一樣毫無頭緒,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是自己心裡本能的恐懼。

  下意識地,張勝祥側過頭看了一眼殷陽,她可以說是面無表情,只是細心如張勝祥,卻發現她的手微彎著插在口袋裡,保持著隨時隨地準備出擊的警覺。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殷陽,張勝祥發現自己心裡的恐懼像清晨太陽出來之後的霧,雖然還在上空盤旋,卻讓人有勇氣對抗。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擁有同類的安全感吧!

  張勝祥退後一步,與殷陽靠得更近一些。

  房雲似乎還在笑,過了一會,他含糊的聲音又響起了,“喂喂喂,這麼怕我嗎?我只是來打個招呼啊!前輩。”房雲朝著殷陽的方向說著,肩膀還做作地聳了聳,很可惜,氣氛並沒有因此緩和下來。“不介意我也來一份吧?”房雲指了指地上的死獅,說罷就徑直從殷陽身邊走了過去。

  他從身邊走過的時候,張勝祥聞到一股濃厚的腥味——類似於被不小心遺忘的肉類在冰箱裡腐爛掉的,那種一打開冰箱就撲面而來的味道,在其中夾雜的還有,很新鮮的血的味道。

  這傢伙,剛剛殺了什麼?!

  張勝祥就這麼看他神情自若地用手指間流下的粘液把肉還算平均地分成三份,然後把其中一塊貼近自己的身體。張勝祥的腦袋就是在這一瞬間空白了。

  仿佛身上的所有器官都可以感知到主體的震驚,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他的瞳孔極度放大,用傳統的誇張手法來說就是俗氣到泛濫的——“眼睛幾乎要掉下來了”。

  他看見了!房雲本來就赤-裸粘稠的身體,那些帶有黑色小點的血泡突然一個接一個的破碎,發出嗤嗤的聲音,流出渾濁的黃色液體,包裹起貼著他身體的那塊獅子肉,像是許許多多有生命的嘴一般,肉就這麼被流過的液體消化掉了——就像丟進了硫酸池裡一樣。

  房雲饜足之後留下的只是地上一灘散發著腥味的體-液。

  張勝祥想吐。

  看著被留下的,貌似屬於自己和殷陽的那兩份肉上面粘著的黏液,張勝祥發誓無論如何,自己絕對不會想要吃這玩意兒。

  張勝祥看了殷陽緊鎖的眉頭,覺得殷陽想的應該和自己一樣。就在張勝祥還在猜測來者的意圖的時候,卻沒想到殷陽上前一步,手裡的匕首已經出鞘,銀色的光一閃,殷陽手裡的匕首已經指著房雲的咽喉。

  只差一寸。

  而殷陽已經站在房雲面前,面對面看房雲那張模糊的臉。張勝祥想要出聲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者多半是敵非友,而殷陽的這種勇敢他自問是沒有的,所以,不能阻止。

  可是殷陽會贏麼?張勝祥不知道他倆的實力,可是房雲一看就比較厲害吧?這麼想的時候,又不禁為殷陽捏了一把冷汗。

  房雲卻沒有給張勝祥想像下去的空間。

  他並沒有按照張勝祥的劇本馬上開打。他的雙手在自己面前近乎示弱地搖著,嘴裡還念念有詞,“前輩,這是幹什麼呀?我只是吃了一點肉啊?前輩不會這么小氣吧?”

  如果不看他的模樣,忽略他聲音里的含糊,這口氣幾乎就是男女之間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嬉皮笑臉了。

  張勝祥確信自己看見了殷陽在那一瞬間咬緊了牙,殷陽的匕首前進了,幾乎剛好觸摸到房雲的喉嚨,“不要叫我前輩,我和你這種雜碎可不一樣。”

  房雲又笑了,張勝祥費力地辨認地聽著他故意壓低的含糊不清的聲線,“雜碎?是啊,您多高貴啊,西南殷家的大小姐,嫡系繼承人,可惜……”房雲故意地頓了頓,接著不無惡意地說,“這些都跟你沒關係,你只是個該死而沒有死的人,而已。”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含糊,後面這句話,房雲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

  之後是沉默。

  短暫但難堪的沉默。

  就在這時,殷陽手裡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划過房雲的喉嚨,迸射出的粘液飆到張勝祥的腳邊,那一刻,張勝祥確信自己聽見了噼里啪啦的血泡破碎的聲響。

  這個叫房雲的怪物!

  眼睜睜看房雲被殷陽破開的部分生出一根根的觸手,不,也許稱之為肉絲更為恰當。那些纖維物像是活著的生物一般在空中揮舞著,探索著,尋找著,最後慢慢黏結在一起,整個脖子上連一道傷痕都沒有,仿佛被那些毫不吝嗇任意流淌的粘液給撫平了一般。

  殷陽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手裡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劃開房雲的身體,最後甚至把房雲給切成了好幾塊。

  張勝祥一直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們之間的高手對決,就在他正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才發現,沒有用,完全沒有用。

  瞪大了雙眼,看房雲散落在地上的各個部分發出讓人眼花繚亂的肉絲,像是有生命力的觸手,然後在殷陽略微疲憊的喘息聲中有序的重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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