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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寒潮飛快地跑到她身邊,將她從海水中拉了出來。然後,他輕輕地扶起了蘭若的頭,看清了她那張被海水浸泡得蒼白的臉。

  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周寒潮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整個胸腔里都充滿了蘭若的氣息。他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凝望著,眼前浮現出了那副可怕的畫面——蘭若被那些瘋狂的人們,強行按到了海水裡,就這樣被活生生地溺死了。

  他能夠感受到蘭若死亡時的痛苦,感受到嘴巴和鼻子被海水覆蓋,感受到窒息和死亡的降臨。可是,蘭若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蒼白而冰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哀怨。

  周寒潮把蘭若緊摟在自己懷中,淒涼的風雨灑在他們的身上。他溫柔地搖著蘭若的身體,對她的耳邊輕聲呼喚。然而,她再也無法說話,再也無法唱出那驚艷絕倫的子夜歌。

  在那個瞬間,他仿佛聽到從大海的深處,傳來了那幽幽的歌聲。

  周寒潮這才深深地感受到,在這個茫茫的世界上,蘭若就是他最愛的那個人。

  ——她已化為了幽靈。

  第20章

  第十一封信

  葉蕭:

  現在是凌晨時分,窗外的颱風已經差不多停了,只有一些雨絲還在夜色中飄蕩著。我想——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昨天上午給你寫完信以後,我又關照了水月一遍,然後就出門去給你寄信了。這時颱風已經小了很多,我穿著雨披跑出了客棧,很快就來到了荒村,把給你的信投進了郵筒。

  在回客棧的路上我已經盤算好了,估計颱風已經離開了這裡,西冷鎮上的長途汽車,應該也會重新開通吧。就趁著這個機會,我悄悄地把水月帶走,離開這恐怖的幽靈客棧,先送回到她父母身邊再說。

  很快我就回到了客棧,大堂里空無一人。我跑上了樓梯,回到房間裡。

  水月正站在窗前看海,透過已經減弱了的雨幕,可以看到一片荒涼的海岸。她忽然回過頭來說:“這裡的景色真美。”

  “是的。”我衝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說,“水月,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

  她的眼睛裡似乎蒙著一層薄紗,茫然地眨了眨問:“走?去哪裡?”

  “回家啊?”

  “我記不清我的家在哪裡。”

  “這沒關係,你總會記起來的。至少,我們先要離開幽靈客棧,去西冷鎮坐長途汽車。我知道你們是從杭州來的,我要送你回杭州,去醫院給你檢查一下,肯定會找到你家裡人的。”

  至於琴然和蘇美,我決定不再依靠她們了,因為她們並不是水月真正的朋友。

  但水月卻搖了搖頭說:“不,我已經沒有家了。”

  “你有家,有父母,還有大學,你的未來的道路還很寬。”

  “可我已經死了。”她低下了頭,自言自語地說,“死人是不能回家的……死人是不能回家的……”

  她就這樣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看著她可憐的樣子,我的心也差不多碎了。或許,她還以為自己活在死後的惡夢中,只是一個遊蕩在幽靈客棧中的孤魂野鬼而已。

  忽然,水月抬起了頭,那雙憂鬱的眼睛直盯著我,目光里蕩漾著微瀾:“這裡叫幽靈客棧是嗎?”

  我怔怔地點了點頭。

  她喃喃地說:“幽靈客棧,顧名思義就是幽靈們住的地方。住在幽靈客棧里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活著的人。周旋,我們都已經死了,你還不明白嗎?”

  “不,這只是你的幻想,因為恐懼而產生的幻想而已。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今天你不願意走,我們還可以等到明天。”我撫摸著她的肩膀,努力要她從死亡的臆想中走出來,忽然,我站起來看了看時間說,“已經是中午開飯的時間了,水月你等我一會兒,我會把午餐給你帶上來的。”

  我輕嘆了口氣,走出房間。剛剛走過走廊,忽然看到高凡的房門正打開著。我想起了昨天半夜裡的事,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於是輕輕地走了進去。

  高凡的房間裡充滿了一股顏料的氣味,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個畫架,他正拿著筆在畫架上塗抹著。我輕輕地走到高凡的身邊看著,他似乎全然不知有人進來,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他的雙眼緊盯著畫紙,臉上和身上沾了很多油彩,看起來整個身心都完全投入了畫中。

  他的畫筆在紙上亂七八糟地塗抹著,我看不清那算什麼線條,既不像大海又不像懸崖,似乎在背景里有一座黑黝黝的建築物,豎著高高的屋頂,但那輪廓和顏色卻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一幅瘋狂的油畫!

  從高凡下筆的樣子來看,他的畫筆中似乎充滿了恐懼,使得畫上的線條呈現出了顫抖的曲線。難道他瘋了嗎?

  我終於忍不住說:“高凡,你不要再畫了。”

  但他的耳朵似乎聾了,一點反應都沒有,手上依然在揮動著畫筆。

  也許,昨天半夜裡的事讓他的精神崩潰了,原來他對地下的金子充滿了期待,但當以為就要大功告成時,卻發現那只是一具死人的骷髏,這確實會讓人發瘋的。我搖了搖頭說:“既然你什麼都沒有找到,就離開幽靈客棧吧。”

  突然,高凡把頭轉了過來,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我,嘴裡發出沉悶的聲音:“下一個就是你。”

  我的心裡猛然一顫,立刻搖了搖頭說:“你瘋了。”

  然後,我快步離開了這裡。

  雖然我不會相信這瘋子的話,但胸口卻感到一陣發悶,耳邊反覆地響起高凡的話——下一個就是我?

  我不願意多想,很快就來到了底樓的大堂里。餐桌邊只坐著3個人:丁雨山、清芬和小龍,他們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午飯已經放好,我一言不發地坐下,特別注意到了小龍的臉。這少年的面色差得出奇,雙眼無神,整個人像傻了一樣坐著。

  我低下頭吃了起來,不敢再看餐桌上的其他人。當我吃完以後抬起頭來,目光正好撞到了小龍的眼睛上。突然,他那無神的眼睛裡發生了某些變化,睜得圓圓地盯著我。清芬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拉了拉兒子說:“小龍,不要這樣盯著別人。”

  但這少年似乎沒有聽到母親的話。忽然,他把目光移到了牆上的那幾幅鏡框上,我發現他的嘴角微微有些顫抖,口中發出一陣含混不清的聲音:“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小龍的目光變得神秘兮兮地,故意壓低了聲音說——

  “我們都會死的。”

  清芬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她又一次捂住了兒子的嘴。我的心裡也是一顫,回頭看了看牆上的那幾幅照片,忽然覺得老照片裡的那幾張臉有些不對勁。

  正當我滿腹疑雲時,樓上傳來一陣尖利的叫聲——

  我聽得出那是琴然的聲音,帶著一陣徹骨的恐懼,瞬間傳遍了整個幽靈客棧。

  “怎麼回事?”丁雨山霍地一聲站了起來。

  我也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便搶先跑上了樓去。在二樓的昏暗走廊里,我看到琴然和蘇美尖叫著向我跑來,我一把攔住了她們,只感到她們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嘴裡不知所云地說著:“鬼……鬼……”

  “你們看到了?”

  她們點點頭躲到了我身後,再也不敢向前看去。我已經明白她們看到什麼了,於是我緩緩地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水月。

  在昏暗的光線下,水月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門口。

  “你怎麼出來了?”我焦急地問。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唇嚅動著說:“我不知道。”

  琴然急忙向後退了幾步,恐懼地說:“別,別過來。”

  水月的眼睛裡有些茫然,冷冷地看著琴然和蘇美。忽然,一陣冷冷的風不知從哪吹了進來,使水月白色的裙裾微微飄動了起來,再加上她那幽幽的眼神,那樣子真像個美麗的鬼魅。

  我只能搖了搖頭,既然水月已經被發現了,就應該讓她們知道實情。我轉過身拉住了琴然,大聲地說:“你們不要害怕,水月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她並沒有死,現在已經活過來了。”

  “不,這不可能。”蘇美把琴然從我的手中拉了過去,她搖著頭說,“你瘋了吧。”

  “聽我說,你們現在可以一起回家去了,把幽靈客棧發生的一切都忘記吧,你們沒有下海游泳,水月也沒有出事,這些都只是一個惡夢而已。現在颱風已經過去了,惡夢自然也結束了,相信我吧。”

  “我們不會和她在一起的。”蘇美顫抖著退到樓梯口說,“因為她已經死了,她根本不是一個活人。”

  說完,她們就驚慌失措地跑下了樓。

  我回頭看著水月,她緩緩低下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回到了房裡。我輕輕地嘆了口氣,也回到了房間裡。水月靜靜地坐在床邊,她的心情似乎更加沉重了,忽然柔聲問道:“剛才那兩個人是誰?”

  “她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不,我沒有朋友,從來都沒有朋友。”她猛地搖了搖頭,嘴裡賭咒似的說。

  “也許是吧,至少她們現在已不是你的朋友了。”

  “她們剛才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

  我輕聲地安慰著她:“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她們都已經瘋了,只有我們還是清醒的。”

  “是的,人死了以後,總是清醒的。”

  “別說了。”水月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在房間裡來回地踱著步,只感到胸口越來越悶,既然琴然和蘇美都看到了,客棧里的人也都應該知道這件事了。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呢?不,我沒辦法解釋。

  就這樣一個下午過去了,我和水月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出房門一步,宛如兩個被囚禁的犯人,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夜幕終於降臨,我知道他們在樓下等著我。水月答應不會給任何人開門,於是我離開了房間。

  果然不出所料,大堂里慘白的燈光照射著他們的臉,秋雲也坐在餐桌邊,只是沒有見到清芬和小龍母子。我緩緩地坐在高凡的身邊,發現他的目光呆滯,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琴然和蘇美也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似乎我也沾上了某種邪氣。我又看了看丁雨山和秋雲,他們的目光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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