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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暫時失去了記憶,但遲早會想起來的。”

  這時候,窗外的颱風越來越大,我只感到牆壁在不停地顫抖著,似乎整個幽靈客棧都在搖晃。水月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似乎產生了某種預感,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

  突然,我聽到樓上傳來一聲刺耳的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爛了。我的心裡猛地一顫,真想衝上去看看,但又不放心離開水月。

  水月看出了我的心思:“你上去吧,我會守在房間裡的。”

  我緊緊地捏了捏她的手,便飛快地衝出了房門。

  走廊里出現了高凡的影子,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和我一起跑上三樓。三樓的走廊里,我聽到了猛烈的風雨聲,那是從秋雲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我和高凡衝進了那個房間,立刻就感到了一陣狂風暴雨,劈頭蓋腦地打在我們頭上。抬頭一看,才發現天花板上出現了個一米見方的大洞,破碎的瓦片撒在地板上,颱風正從屋頂的破洞直往裡鑽。看來幽靈客棧確實是年久失修了,遇到這麼大的颱風,恐怕是要千瘡百孔了。

  秋雲就站在房間的角落裡,當她看到我進來以後,立刻顫抖著躲在我身後,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害怕的樣子,第一次是她自殺未遂的那一晚。

  她躲在我身後恐懼地說:“你看到嗎?那個幽靈來了,它把屋頂都給掀掉了。”

  我安慰著她說:“這只是颱風而已。”

  “不——”高凡在旁邊冷冷地說,“這是死亡的預兆。”

  這時候丁雨山也衝進來,他的手裡抓著一張塑料雨棚,看起來是準備用這東西擋雨。高凡突然跑了出去,不知道從哪裡拖來了一個梯子,放到了屋頂的破洞下面。

  我接過丁雨山遞來的雨棚,第一個爬上了梯子,全身立刻就被風雨打濕了,高凡和丁雨山緊緊地把住底下的梯子,而我則艱難地頂風向上爬去。

  終於爬到了屋頂的位置,我好不容易才把雨棚放上去,正好擋住了那個破洞,然後,再用螺絲固定住了雨棚的四角,基本上可以牢固地頂在屋頂上了。

  忽然,我的視線里掠過了什麼東西——在屋頂內側的房樑上,躺著一本積滿了灰塵的小簿子。

  這簿子距離我大約只有一尺。真是奇怪,為什麼要放在這麼高的地方?只有爬到接近屋頂的位置才能看到它。我突然對它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心裡暗暗產生了好奇和衝動。

  “周旋,你怎麼了?”丁雨山在梯子下面對我大叫著。

  我又看了房樑上的小簿子一眼,心想不能讓丁雨山他們看到。於是,我故意讓螺絲刀掉到了地上,當他們兩個低下頭去撿的時候,我趁機把手伸到了房樑上,將那本小簿子塞進了汗衫里。

  當高凡撿起螺絲刀時,我已經爬下梯子。我確信當時他們都沒有看到,而秋雲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回到地面上時,我渾身都已經濕透。丁雨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謝謝你,幹得不錯。”

  “沒事了,我該下去了。”我緊緊地捂住胸口,掩飾著懷裡的小簿子,快步跑出了秋雲的房間。

  在三樓的樓梯口,我差點迎面撞到了秋雲,她面色蒼白地問:“屋頂堵上了?”

  “是的,已經沒事了。”

  “非常感謝。”她打量著我的胸口說,“周旋,你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對勁。”

  “沒,沒什麼。”

  我低著頭跑下了樓梯,懷裡藏著小簿子回到了房間。

  這時水月已經睡著了,她安詳地躺在床上,身體微微地向內拱起,看起來就像一隻白色的蝦。我輕輕地長出一口氣,把那本小簿子從懷裡拿出來,然後用毛巾擦了擦頭髮和身體,並換上了一身新衣服。

  雨點正密集地打在窗戶上,我透過窗外的雨幕遙望海岸,只看到驚濤駭浪不停地席捲上來,正展示著大自然無窮的力量。

  我抹去了那本小簿子上的灰塵,看樣子是一本筆記本,隨意地翻開了其中的幾頁,忽然從夾頁里掉出了一張照片。

  我立刻撿起了這張黑白照片,看起來已有很長的年月,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照片裡是一個穿著古裝的女子——

  更確切地說是一身戲服,和木匣里的那套戲服簡直一模一樣。那個女子看起來很年輕,臉上化著濃濃的戲妝,我能看出她那副哀怨的神情,也許是某一齣戲的劇照吧?

  忽然,眼前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照片裡的人似曾相識,我長久地看著那演員的眼睛,心裡突然有些酸澀。

  怎麼回事?我一下子心煩意亂起來,這個女子究竟是誰?這張老照片是露天拍攝的,背景似乎是一棟黑色的大房子,好像就是幽靈客棧。她和這客棧又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整個客棧里只有阿昌才知道。現在,阿昌也是我唯一所能信賴的人了。

  我把照片藏進了懷裡,悄悄地走出了房間。在客棧底樓的大堂里,我果然看到了阿昌,他似乎正在為晚飯做準備。

  四周沒有其他人,於是,我把他拉到了廚房裡,亮出了這張黑白照片。

  阿昌那雙大小眼立刻眯了起來,仔細地看著照片裡的人——

  忽然,他的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睛裡放射出恐懼的目光。我膽戰心驚地看著他的樣子,發現他的嘴唇不停地嚅動著,喉嚨里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還發出一種類似沙漠中極其乾渴的人呼出的氣息,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起來。

  阿昌的手突然鬆了開來,那張散發著陳腐氣味的黑白照片,如一片乾枯的葉子飄到了地上。我剛剛俯身撿起照片,阿昌就發出了一聲怪叫,推開廚房的門跑了出去。

  “阿昌!”我大聲地叫著他,緊跟在後面追了出去。

  沒想到阿昌變得如此恐懼,就像是見到了鬼魂似的,竟一把推開了客棧的大門。

  一陣狂風立刻呼嘯著吹了進來,我只能伸出手擋擋了眼睛。這時候,阿昌已經飛快地跑出了客棧,衝進了狂暴的颱風中去了。

  “阿昌快回來!外面很危險。”我抓住門框高聲地叫喊著,但這聲音立刻就被風雨吞沒了,我只能目送著阿昌消失在狂風暴雨中。很快,狂風吹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只能艱難地關上客棧的大門。

  深呼吸了幾口氣,我默默地看著手中的照片。我不明白,阿昌為何會如此地恐懼?他是對這張照片本身感到害怕,還是對照片裡的女子?不過,至少可以確定,阿昌一定知道某些事情。

  我搖了搖頭,跑回了二樓的房間裡。水月依舊在熟睡著,似乎客棧塌下來都不會影響她。我把那張照片放回到小簿子裡,再把它塞進了寫字檯的抽屜中。

  葉蕭,我現在真的是快瘋了,客棧里的一切都越來越詭異,我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我想現在就帶著水月離開這裡,至少應該把她送回到她父母身邊。可是,這該死的颱風完全把我們給困住了,現在幽靈客棧簡直成了一座孤島,我們與世隔絕寸步難行。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地昏暗下來。水月悠悠地醒了過來,她的面色顯得非常蒼白,眼神慌亂地看著我說:“我在哪兒?”

  我緊張了起來:“水月,你又忘記了嗎?”

  “幽靈客棧?”她環視了房間一圈,那眼神落在了對面的牆壁上,她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嘴裡幽幽地說,“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間幽暗的小屋子,閃爍著昏黃的燭光。在屋裡的一張竹床上,躺著一個非常美麗的年輕女子,她緊閉著黛色的眼帘,整個身體僵硬而冰涼。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外國人站在旁邊,用一把鋒利的刀剖開她的肚子——”

  “不!”我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別說了,水月。”

  她好不容易才從我的手中掙脫了出來,喘著氣問道:“告訴我,我夢到的那個女子是誰?”

  我想起了丁雨山告訴過我的故事,關於幽靈客棧最初的建立,我猶豫了片刻,終於說出那個名字:“子夜。”

  “子夜?”她擰起眉毛想了想,似乎在腦子裡搜索著什麼,忽然,她脫口而出,“前絲斷纏綿,意欲結交情。春蠶易感化,絲子已復生。”

  “你能背出《子夜歌》了?”

  水月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腦子裡忽然掠過了這幾句話。”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以沉默和安靜安慰著她,耳邊只有窗外的風雨聲。

  已經傍晚6點了,我必須要下樓去吃晚餐,否則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在走出房門前,我又特地關照了水月一遍。

  不出我的意料,包括秋雲在內,都已經在大堂里等著我了。這時我又看到了阿昌,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慌張,坐立不安地在櫃檯里踱著步。也許是因為神經衰弱,我總覺得當他們圍坐在餐桌旁時,慘白的燈光讓他們的臉色非常詭異,看起來特別像某種古老的祭祀犧牲儀式。

  我一言不發地坐在高凡的旁邊,抓起飯碗就吃了起來。他們似乎都已經吃好了,就這麼坐在餐桌邊看著我。我索性就當他們不存在,旁若無人地狼吞虎咽著,很快就吃飽了。

  “周旋,你吃好了嗎?”丁雨山冷冷地說,我覺得他那眼神就像野獸一樣,他不容我回答繼續說道,“讓我們談談水月的事吧。”

  “你想怎麼樣?”

  “希望你理解我的苦衷,我們不能讓一個死人一直呆在客棧的房間裡,這樣既不人道,也不安全。”

  我該怎麼回答他呢?就說水月已經活過來了?不,我不能告訴他這些。此時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颱風離開這裡,我就悄悄地把水月帶走,把她送回到她父母身邊,最多只能讓琴然和蘇美知道。我冷冷地回答道:“你還是想埋了她?”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水月交出來,讓我來處理她。請你放心,水月會得到最好的安排。”

  我看著他的眼睛,緩緩地搖了搖頭。

  秋雲突然說話了:“周旋,水月並不屬於你,你沒有權力把她藏著,至少應該讓我們看她一眼,她會得到妥善處理的。”

  “你們看到她會受不了的。”我說得沒錯,如果現在讓他們看到水月,一定會把水月當作是“詐屍”,不把他們嚇死才怪。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丁雨山終於發火了,他大聲地對我吼叫起來,“把她給我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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