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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蟻木太太以尖銳的、唱歌般的聲音說話。

  「那麼,鳥飼先生是妳的朋友?」

  「嗯,可以這麼說──和妳一樣。」

  蟻木太太露出共犯般的笑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剎那間,我明白了。她以為我是鳥飼的情婦,像她那樣!

  我覺得自己的胸口急促地跳動著,但我勉強壓制著心跳,露出看穿了一切的表情。這樣才能誘使對方說話。

  「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第一次見面是在外子辦喪事的時候,他很熱心的幫忙。喪事辦完後,我請他吃飯,從那時候開始的。」

  「那麼,已經有一年了……」

  「差不多。這當中他的太太生孩子,但這是兩碼事。」

  蟻木太太喝著酒,一面愉快地笑著。

  「常常到這裡來嗎?」

  「每周來一兩次,不過,禮拜五一定在這裡過夜。」

  「什麼……那他的太太……他願意離婚嗎?」

  「這要看我的態度如何而定。不過,他這個人對太太倒無所謂,但好像離不開他的孩子。他是特別疼愛孩子的人,給他一些錢,他就馬上給孩子買了昂貴的洋娃娃。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家的廣子也是很快就和他好得不得了,幾天沒有來,就吵著要寫信給爸爸。」

  我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境。難道說,我周圍的一切都瘋狂了?

  「鳥飼先生……為什麼……」我以空虛的聲音問。

  「這是因為人有時候也需要奢侈一下,不論是身心或胃袋。」

  蟻木太太喝完威士忌後,從桌上抽出一根香菸,又以唱歌般的聲音說:

  「他常常說,想到每天每天帶著飯盒到工廠,傍晚就回到那鳥巢一樣的家,和心中只想著孩子與三餐菜的太太在一起,粗茶淡飯的過一輩子,就要發瘋,什麼甜蜜的家,真可笑。」

  「鳥巢?……什麼?鳥飼先生他們也住在小區的公寓?」

  「啊?」蟻木太太閃動著大眼睛,「妳不是鳥飼先生的朋友嗎?」

  「朋友是朋友,但不知道他住的地方……」

  「真的?……」

  一時間蟻木太太以猜測的眼光注視著我,接著,突然惡作劇般哈哈笑起來。

  「我老實告訴妳吧。」

  「什麼?……」

  「我根本沒有見過鳥飼宗夫這個人。」

  「可是……那封信……」

  「我現在告訴妳的是鳥飼先生的朋友,廣子吵著說要給爸爸寫信,他才說,那就寄鳥飼宗夫的名字好了。因為鳥飼先生的信件都由他收集,轉寄出去的。」

  ※※※

  我拉開六席房間的紙門時,丈夫好像呻吟了一聲。但馬上恢復安靜,從小小的紅紅的鼻孔發出平靜的鼾聲。

  弓美保持原狀,沒有任何改變。

  我跪在弓美旁邊,緊緊抱住她。我把自己的面頰偎在她冰冷的面頰,還聞得出一縷淡淡的弓美的體臭。

  「小弓,對不起。」

  眼淚掉落在她小巧的嘴唇。

  剛才丈夫吃剩的安眠藥滾落於棉被旁邊,但我已經無意吃下那些安眠藥了。當然也不想打開瓦斯開關,躺在丈夫旁邊了。

  相反的,我把手插入丈夫背部下面,一面用力抬上來,一面轉動他,把他的身體翻過來壓在弓美身上。

  不久,丈夫將醒來。雖然服用了安眠藥,卻尚未到致死量。於是,他將以為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在酣睡中壓到弓美的面孔,使她窒息吧。這「事實」必將永遠纏繞著他,然後使他感到活著比死更痛苦。

  我開了門走到外面,小區的燈光已差不多全部熄滅。沒有燈光的建築物一幢幢聳立於漆黑的天空。

  下了樓梯,看見信箱內塞著GG單,似乎是出售住宅的GG,漂亮的房屋與「我的家」等字映入眼中。

  我沒有目標地舉步走,一面以那張紙折了一架飛機,朝著路邊的水溝射出去。

  祖母為女士的犯罪  森村誠一

  Grandma Tames Sin  Seiichi Morimura

  森村誠一(Seiichi Morimura,1933─)

  他的長篇推理小說「人間的證明」,因前所未有的宣傳而在日本出版、電影、電視捲起了旋風。小說改編電影是由美國某電影製片的協助而進行的,首映以來,他的名字就成為日本家庭中無人不知的人物。

  他的作品「魔少年」已收錄於「日本推理小說傑作精選」第一集 。「祖母為女士的犯罪」是日本複雜的家族關係的故事。這是把該國的傳統與文化奇特地予以連結,借著死者九十八歲祖母的願望,徐徐解開已逝的歲月中的秘密──你可知道死者的遺骨沒有全部安置於一個地方,靈魂也會被拆散?

  ──艾勒里.昆恩

  ─ ─ ─

  祖母為女士的犯罪

  【1】

  為女士的追悼會是在三月末梢,這天的陽光卻彷佛五月。參加下午一點開始的追悼會的人們,在初夏般的陽光照射下,個個額上冒著汗。

  前一天由於不知是「春三番」或四番低氣壓從日本海卷過來,整天風雨交加,原以為今天的追悼會天氣必然不佳,但一夜之隔,前一天的惡劣天氣一變而為晴朗的大好天。

  可能由於這樣,絲毫不感到喪事的陰暗和悲傷。難得地聚集的遺族們臉上,對死者的哀悼似乎不如與親友們久別重逢的喜悅來得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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