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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近十點,我提著牙缸正要去廚房刷牙,這時廚房黑咕隆咚,傳出一些鍋碗相碰的微弱的聲響。我並沒在意,把燈打開,忽然只見一道黑影從鍋灶前閃過,等我反應過來,黑影已經爬到高牆上包著厚厚的銀色軟殼的煤氣管道上,並從管道和牆體的細縫裡鑽出去逃脫了。

  我失了神似地的從隔壁房裡叫二房東出來,這時房間裡正傳來他和女朋友調笑的聲音。他一臉驚奇的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老鼠?我知道有老鼠啊,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屋裡本來有三隻,那個籠子已經逮住兩隻了,還剩下一隻大的最狡猾,一直逮不住它......”二房東攤開雙手,一臉無奈的樣子。

  “那你逮到老鼠怎麼處置的?”我笑著問。

  “還能怎能處置?我又不敢打死它,只能不管它,等它餓死之後扔掉。”

  我為他的善良而感動。

  現如今我搬到城郊的一棟居民樓里,依然住在頂樓,單獨的一個房間,衛生間在屋外。如果早知道這裡的鼠患如此嚴重,我一定擇一處別的住所,然而租金已經交到房東手裡,想反悔是不可能了。

  一到夜裡,我把燈熄了剛躺下不久,就聽到老鼠在房間裡串來串去的動靜和吱吱呀呀啃食家具的聲響。我一起身仔細注意房間的動靜,立刻又安靜下來。我在一躺下又要入睡的時候,屋裡又恢復了剛才的聲音。我憤怒的打開燈要看個究竟,只見兩道黑影迅速的從牆角溜過,從房門和地面之間細小的縫隙里奇蹟般的鑽了出去。毫無疑問,老鼠是從屋外衛生間骯髒潮濕的大便管道里爬上來的,地上還有水跡,看來做個老鼠也不容易啊。

  一天夜裡我正在夢鄉中,想來這回終於可以抵抗住一切干擾睡過去了,誰料一塊濕乎乎的東西忽然從床頭上掉下來,正砸到我那全身唯一裸露在外面的英俊瀟灑的臉上,那東西旋即踏著我的臉竄到床的另一側消失了。我清醒以後,摸摸還順著嘴邊往下淌的液體,差一點把昨天晚上吃的方便麵給嘔出來。

  為了消滅鼠患以獲得片刻的安寧,我不得不採取一些措施。我到雜貨店裡買了一張專治老鼠的粘貼,悄悄放在門口老鼠出沒的地方。果然起了效果,夜間我躺在被窩兒里忽然聽到門口一陣急撲棱的聲音,想是有老鼠上套了,那一夜都在那一個方向發出細微的聲響,這並不足以影響我睡眠,我睡得很安然。清晨起床,看見一隻灰黑色瘦弱的小鼠,嘴巴尖尖的,拖著一條長長的濕漉漉的尾巴,安靜的躺在粘貼上,它大約已經耗盡的全部的體力,但是瘦弱的身子卻在帖子上越陷越深,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了。然而它看見我過來,還是使出最後的力氣翻騰了一下,仿佛是歡迎我的到來,米粒大小的眼睛巴巴地看著我。

  對這可憐的小生靈應該怎樣處理呢?我可不會心慈手軟。那張粘貼可以重複使用,我必須把它從上面薅下來,我拎起它的尾巴拽一拽,它呲著牙又細微的叫了一聲,似乎是拼命隱忍著,擔心有損自己男子漢形象一樣。我知道它一定很痛苦,我又手軟了。我找來一支廢棄的牙刷,一手拎著膠貼,一手將牙刷柄插到小鼠身子下面使勁撥弄,不管它是多麼的痛苦,兄弟,對不住了。

  小鼠終於安然的脫落,帶著沾滿全身的像牛筋糖一樣的膠體,墜入事先準備好的一盆水中。我又將牙刷柄伸到水裡,將企圖從水中探出的小鼠的尖尖的腦袋復又按下去,咕嘟咕嘟,那隻孱弱的小鼠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我們。

  第二天,我又用同樣的方法捕住一隻老鼠,並且用同樣的方法將它處決。第三天,那張粘貼不起效果了,耗子們嗅出了粘貼上先烈的氣息。它們擦乾了眼淚,吸取了同伴血的教訓繼續前進,不僅跨越了那道障礙,而且又在我的屋裡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噪音不但無減反而有增,吱吱呀呀,它們那兩位先烈如果看到今天這幕也一定帶著復仇的快感含笑九泉了。

  雖然非常心疼,我不得不又花四塊錢買了一張粘貼,又用同樣的方法逮住了兩隻,其中還有一隻蠻大的,我想應該是他們的家長吧。然而果不出所料,當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再一次迎接夜幕的時候,那透人心肺的吱吱的聲音又出現了......

  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老鼠就像真理一樣,是殺不完的。一隻老鼠倒下了,千萬隻老鼠站起來了!我崩潰了,我向你們投向,我向你們懺悔。兄弟,我們是同類,都在這個布滿荊棘的世界中謀生活,說不定那天也會像幾位烈士一樣栽進去。我一定要發揚你們的革命主義樂觀精神,勇往直前,不怕犧牲——放過我吧,兄弟!

  我祈求著,不知不覺進入冬季,身上又多添了幾件衣服。我那些兄弟們大約也不願意在便池裡洗冷水浴,漸漸不來打攪我了。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覺還是一天一天的睡,偶爾我會想起那些同類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小鼠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現於腦海,就仿佛昨天發生的事情。我真的希望——真的希望你們再也不要來!

  我將懷念這段和你們一起奮鬥的歲月。

  嬉皮死了

  星期一:早晨我出門的時候嬉皮剛剛回來,它一宿都在外面,經常如此,誰也沒有在意。我去以前的公司辦一下離司手續,我們已經闊別近一年,手續卻一直沒辦。見到以前的同事,感慨萬千,五味雜陳,想到一句詞,“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回來的時候我感到心緒糟透了,仿佛患病一般。母親告訴我,嬉皮一直躲在窩裡不出來,可能在外面吃壞了肚子。它經常如此,誰也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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