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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你情緒穩定一些,我問你幾個問題。”

  站在旁邊的胖磊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濃妝艷抹的馬蘭。

  “磊哥,看什麼呢?”我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對了,你是不是也在北湖公園站街?”胖磊突然瞪大眼睛指著馬蘭說道。

  “我……”她的臉瞬間爬滿紅暈,剛才焦急的情緒,也在瞬間被羞愧所代替。

  “焦磊。”胖磊用詞有些不妥,明哥大聲喊他的名字提醒了一下。

  “真的,我在公園附近的監控上見過她,應該不會錯。”胖磊又火上澆油了一把。

  “磊哥,還說。”我已經被他的智商給打敗了。胖磊這才明白過來,有些歉意地舉起右手對著眾人點頭說道:“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說說你們認識的經過吧。”明哥遞過去一杯熱水緩和了氣氛。

  馬蘭用手指撩了一下鬢角的頭髮,露出扎滿耳洞的左耳,她低頭不語,心中開始醞釀情緒。

  明哥很有耐心地坐在詢問桌前等待她的回答。

  馬蘭水杯中的熱水已經失去了溫度,也不知過了多久,啪,一滴水滴聲傳入我們的耳朵,水杯中泛起一圈圈波紋。

  “你怎麼說哭就哭啊,你這……”胖磊以為這一切是他的言行造成的,頓時慌了神。

  胖磊這麼一說,馬蘭哭得更大聲了。

  “這是什麼情況?”胖磊一臉無辜。

  “警官,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心裡難受。”馬蘭邊哭邊解釋道。

  “對嘛,我就說。來大姐,擦擦眼淚。”胖磊如釋重負地遞過去一張面巾紙。

  “謝謝。”馬蘭雙手接過,擦了擦眼角,劣質的睫毛膏和淚水一併抹在了面巾紙上,停止哭泣的馬蘭把紙握成一團攥在手心裡,哽咽著說道,“我和花姐都是苦命人,我們雖然來自兩個地方,卻是同一個孩子的母親。”

  “同一個孩子的母親?難不成她們兩個還共享一個丈夫?”我被她這句話給整蒙了。

  “這怎麼說?”明哥也有同樣的疑問。

  “唉!”馬蘭長嘆了口氣,眼神迷茫地盯著地板回憶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想出來坐檯,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也不想指望這個養活自己。做我們這行的,基本上都是全國各地到處流浪,我和花姐雖然不是雲汐市人,但我們都把這裡當成了家。”

  “五年前,我和花姐在同一個浴場給人按摩,三四十歲的我們已經是人老珠黃,受到很多年輕丫頭的排擠,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和花姐走得很近。人都是感情動物,走得近了心就貼得近了,以至於後來我們兩個以姐妹相稱,成為彼此的親人。”

  “在浴場忍氣吞聲幹了四年,到第五年時,浴場老闆把我們給轟了出來,沒有出路的我們只能去公園裡賣身子。”

  馬蘭說到這裡,我頓時怒意橫生:“你們有手有腳,幹嗎要去幹這個?就不能找份正經工作?”

  馬蘭聽出了我話語間的鄙視,情緒有了很大的波動,她提高嗓門說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可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我們需要錢救命。”

  “小龍,你別說話。”明哥大聲訓斥了我,很顯然,這是給馬蘭一個台階,好讓她的情緒在短時間內有所平復。

  “我給你加點熱水,你接著說。”葉茜出面幫我打了圓場。

  也許是漂亮的女孩到哪裡都討人喜歡,馬蘭剛想爆發便被葉茜給巧妙地壓了回去。

  九

  風塵女子其實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她沒有駁葉茜的面子,把水杯放在一旁,開了口:“如果就我和花姐兩個人,我們完全可以不再幹這行,畢竟幹了一輩子,誰都覺得噁心。但我們不得不選擇繼續下去。”

  馬蘭輕嘆一聲,很快陷入了回憶:“那是四年前的一個晚上,夜裡兩點多鐘,我和花姐下班途經一個小巷子,就在我們要拐回出租房時,聽見巷口有嬰兒的啼哭聲,巷子裡有不少人經過,但是沒有一個人停腳看看是怎麼回事。我本來也不想多管閒事,可花姐就是不聽勸,我實在拗不過她,就跟著她循聲走了過去。哭聲把我們引到了巷口的垃圾車旁,那裡躺著一個裹著包被的女嬰,也就幾個月大,嬰兒的身邊還擺著奶瓶,很明顯是個棄嬰。”

  “我和花姐在浴場裡給人按摩,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小孩。我當時注意到花姐看小孩的眼神有些不對,就勸她千萬不要有收養的念頭。可是她嘴上答應,卻蹲在那裡說什麼也不肯走。我看勸不動她,就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那裡,自己回了出租屋。”

  “我前腳剛到家,花姐後腳抱著女嬰就跟了進來。雖然我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可當嬰兒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就跟花姐吵了一架。”

  “花姐心裡知道我在擔心什麼,跟我解釋說:‘都已經半夜了,巷子裡來往的都是一些在浴場或者KTV上班的‘小姐’,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萬一沒有一個人同情這孩子,孩子可能就沒命了。既然事情讓我們碰上了,說明孩子跟咱們有緣,我不忍心看著不管,就先帶回來養一夜,回頭我再給孩子找個合適的人家,這也算我們積德行善了。’我聽花姐這麼說,心裡很快釋然了,當晚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之後的一個月,花姐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她總是以找不到合適的收養人為藉口繼續把孩子留在身邊,還以孩子的媽媽自居。時間長了,孩子越來越離不開花姐,而花姐也把這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親閨女。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生個孩子,可誰願意娶我們這些骯髒不堪的‘小姐’?所以當媽媽在我們這些年紀稍大的‘小姐’心裡,只能是個夢,之前我很不理解花姐的舉動,可我漸漸接受這個孩子後才發現,原來當媽的感覺這麼好。”馬蘭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幸福。

  她只是稍稍停頓,臉色很快變得難看起來:“我們給孩子取名叫糖糖,糖糖很懂事也很疼人,小嘴那叫一個甜。她管花姐叫大媽,管我叫二媽,我們兩個打心眼裡疼她,把糖糖養大成人已經成了我和花姐活下去的動力。可這樣簡單幸福的日子,就過了不到三年。”

  “我和花姐本來是上全班,可後來因為要照顧糖糖,就換成了對班,這樣我們兩個人能始終保證一個人在家裡照看糖糖。”

  “那是前年的七月八日晚上,花姐還沒有到下班的點,我的一個老顧客給我打電話要點我的鐘。他經常照顧我的生意,我不好推託,就把糖糖一個人留在了出租屋裡。我本想著花姐很快就會回來,不會出什麼事情,可哪裡想到……”

  馬蘭說到這裡,臉上掛滿了悔恨和愧疚,她的眼睛再次濕潤起來:“哪裡想到我前腳剛下樓,糖糖後腳便跟出了房間。我們住的房子是房東自己蓋的,樓梯連個扶手都沒有。我剛走到一樓,就聽見糖糖的慘叫聲。糖糖一腳踩空從樓上掉了下來,後腦磕在了台階沿上,流了一地的血。我嚇得一口氣沒上來,昏死了過去。等我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花姐失魂落魄地坐在我面前。”

  “醫生告訴我們,糖糖腦部受到了重創,需要長時間住院治療。因為她年齡還小,各項身體指標都還在發育,如果藥物引導得好,還有恢復的可能;如果放棄治療,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植物人。”

  “雖然住院費一天要四五百元,但是只要有一絲的希望,我們都不想放棄,從那以後,我和花姐所有的積蓄全部花在了糖糖的身上。因為糖糖身邊離不開人,我們兩個上班的時間不能像以前一樣固定,浴場老闆嫌棄我們年紀大了,還帶了一個拖油瓶,便直接把我和花姐掃地出門。”

  “離開浴場,就沒了收入,我們根本沒有能力負擔一個月上萬塊的醫藥費。沒有文化,沒有門路,為了賺錢我們只能賣身子。我們租不起門面,找不到靠山,只能去公園站街。為了救糖糖的命,不管是什麼人,不管對方提出多麼骯髒不堪的要求,我們都咬牙堅持。五十,三十,二十,我們一次又一次賤賣自己的身體,為的就是希望糖糖有一天能健康地站起來。”

  “好就好在這一年多時間裡我們沒有放棄,就在幾天前,醫院給糖糖做了最後一次手術,糖糖腦部的淤血被清除,再有個把月時間便能恢復。糖糖從出手術室就一直喊著要見大媽,可我怎麼都聯繫不上她。”

  “你最後一次見花娟娟是什麼時候?”明哥打斷道。

  馬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一個星期之前。”

  我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正好是案發時間!”

  “你把你們最後一次見面的經過仔細地說一遍。”明哥在筆記本上寫了“重點”兩個字,並隨手畫了一個圈。

  “十天前,糖糖的主治醫師告訴我們糖糖恢復得很不錯,各項身體指標都達到了標準,之所以還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下床,主要就是因為她顱腦內還殘存一定的淤血,需要做徹底的清創手術。”

  “雖然醫院已經給我們做了最大程度的減免,但我們還要承擔將近三萬元的手術費用。我和花姐這些年的積蓄早已經花完,我們在雲汐市無親無故,去哪裡弄這三萬塊錢?我們本想把手術緩一緩,可醫生告訴我們,錯過了最佳的手術時間,很有可能會引起併發症,到時候糖糖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花姐突然告訴我,她認識一個朋友,可能會幫我們。”

  “朋友?什麼朋友?”這應該是案件進展到目前為止,最為關鍵的矛盾點,明哥顯得很謹慎。

  “我不清楚,她沒有跟我提起過。”就在我們滿心期待的時候,馬蘭給了我們這樣一個令人失望的答案。

  明哥順手點燃一支菸捲長吸一口,有些失落地說:“你接著說吧。”

  “花姐和她朋友約定在第二天的晚上見面,雖然我沒見過她朋友長什麼樣,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是她的這個朋友絕對仗義。花姐是七點多從醫院走的,十點多就帶著四萬塊錢來到了醫院。有了錢,醫生便開始給糖糖做術前檢查準備手術。花姐在醫院待了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現在糖糖手術都做完兩天了,我打電話她也不接,到公園也找不到,我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所以就報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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