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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開春之後,天氣變暖,天黑得越來越晚。我再去別人家裡“找貓”的時候,有些人會挽留我多待一會兒。本來他們就是購買小女孩衣物用品的人,多半對自己的小孫女都非常疼愛,所以見到我這樣的小女孩也會很親切地對待。關於我要“找”的小貓,他們往往用一句“沒有看見”就一帶而過了,然後就開始和我聊天。問我幾歲了,得到我的回答後,有的人會驚喜地說:“啊!和我孫女一樣大。”接著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他的孫女。有人還說不知該送點什麼禮物給遠方讀書的孫女,讓我幫忙出出主意,問我平時在學校里都做什麼,喜歡什麼樣的動畫人物。面對這些問題,我都會儘量詳細地給他們解答。

  這些都應該算是愉快的經歷,剩下的另一半人給我留下的才是痛苦的經歷。有的人打開門後,只冷冰冰地甩出一句:“不知道!”然後還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也有的人開門後很不客氣地對我說:“你快回去吧!”然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這個經歷發生在萬佑子姐姐失蹤一年多以後的秋天。

  被人關在門外那件事發生不久,有一天在上學的路上我發現沒有一個人跟我說話。在教室里,以前和我一起玩的女同學,也躲得遠遠地看著我,而且幾個人竊竊私語。當我走過去要跟她們搭話的時候,她們一起誇張地大叫一聲:“啊!”然後做鳥獸散,飛奔出了教室。過了一會兒,我透過教室的窗戶看見那幾個女生又聚在了一起,依然在那竊竊私語。可是,她們小聲說話時,並沒有惡作劇得逞時的得意,更沒有人偷笑,她們幾個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由此,我感覺到她們是從心裡想躲著我。

  她們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呢?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萬佑子姐姐失蹤的第二年四月,春假結束,新學期開始,我也升入了二年級。學校也推出了新規定,集體上下學的制度被取消了。萬佑子姐姐剛失蹤的那段時間裡,沒有家長對學校的集體上下學制度提出異議。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家長之中就出現了反對的聲音。有的家長說早上孩子集體上學的時間和自己上班時間有衝突,希望取消這個制度;有的家長說放學後要接孩子去上補習班或特長班,而集體放學制度耽誤了孩子不少時間……總之,越來越多的聲音要求學校取消這一制度。本來,集體上下學的制度並不是我們家要求學校制定的,可是,學校想取消這一制度的時候,卻打電話給我父母,希望他們率先提議取消這一制度。同時,校方還和我父母談了新學期里學校對萬佑子採取的新措施。

  四年級一班的花名冊里依然保留著萬佑子的名字,可是卻不會像三年級那樣再在教室里為萬佑子保留課桌,也不會再給萬佑子安排輔導老師。此時我的心態也變得有些奇怪,一方面,為萬佑子姐姐在學校的存在感不斷消失而感到難過;另一方面,大家可憐同情萬佑子的態度逐漸變得淡薄這一點,卻讓我感到空前的放鬆和安心。課間休息時,和同學們一起玩躲避球遊戲,他們會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地用球砸我。玩其他遊戲時,他們都會一視同仁地對待我。因萬佑子姐姐失蹤事件而籠罩在我頭上的陰影仿佛已經散去了。

  萬佑子失蹤事件也好、弓香失蹤事件也罷,已經不再是學校里大家談論的熱門話題,甚至可以說已經基本上銷聲匿跡了。大家談論的一般都是電視節目、電視劇或好玩的玩具、遊戲。那段時期,最熱門的話題就要算諾查丹瑪斯的大預言了。在萬佑子姐姐失蹤整整一年的八月五日,我們一家人又出去貼新的尋人啟事,分發懸賞徵集情報的宣傳單。但大家似乎已經對我們所做的事情習以為常了,一直到暑假臨近結束,都沒有哪個孩子會提起萬佑子姐姐失蹤的事情。隨著那個事件在人們頭腦中漸漸淡去,我也逐漸地回歸到一個普通的孩子,又能融入同學當中去了。

  可是,開學後的某一天,我突然變成了大家躲避的對象。

  我主動和同學說話,他們無不轉身離開,我若追上去,他們就會跑開,所以我根本沒有機會問他們躲避我的原因。如果我再死纏不放去問他們理由的話,我真怕他們直接罵我一句:“討厭!”所以也就沒有勇氣再去追問了。以前,有娜娜姐姐保護我,她告誡學校的所有人,不分年級、不分男女,都不能說我的壞話、都不能躲著我。可是,娜娜姐姐已經小學畢業了。不過,我們班裡也有一位像娜娜姐姐一樣敢站出來保護我的人,雖然他說話的聲音沒有娜娜姐姐那麼大。他叫島田,據說他爸爸是一名中學教師。一天下午,在放學之前召開的班會上,島田同學發言了:

  “伊藤讓全班同學都不理安西結衣子。伊藤,你為什麼那麼說?請你跟結衣子道歉!”

  我覺得島田同學可能在家裡對著鏡子練習過這段話,今天他當著老師和所有同學的面,說得非常流利。這個時候,我才知道煽動大家躲著我的“主犯”是伊藤同學。我和伊藤是二年級才分到一個班的,平時我覺得她挺爽快的呀,屬於有話直說的那種人,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煽動全班同學都躲著我。這時,伊藤同學“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可是,可是結衣子懷疑我奶奶是誘拐犯!”

  難道我跟媽媽的計劃泄露了嗎?我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可是,班主任老師似乎比我還著急,她匆匆忙忙地結束了班會。現在回想起來,對於像我這種家裡遭遇了特殊情況的孩子,學校應該把我安排在一個老練的班主任負責的班級里。可是二年級時我所在的班級的班主任,是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年輕女教師。而且,她對我家發生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基本上不太用心處理我的事情。

  “這個問題等放學之後我單獨和安西、伊藤兩位同學談。但是,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可以不理自己的同學,大家清楚了嗎?”

  班主任能夠這樣提醒同學們,我心裏面已經非常感激。只有島田同學似乎還不太滿意老師的處理方法,但其他同學好像都已經開始反省自己的錯誤了,臉上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朝老師點頭。

  放學之後,我對班主任老師解釋說,我去縣營住宅區的伊藤奶奶家,是為找我家走丟的小貓。但伊藤同學反駁說,她聽家裡大人說,我找貓只是表面的藉口,實際是在尋找誘拐姐姐的兇手。我到她奶奶家去搜查,就等於懷疑她奶奶,因此她很生氣。事實確實如伊藤同學說的那樣,因此我低著頭一直不敢抬起來。

  “你真的只是去找小貓嗎?”

  老師又耐心地問了我一次,我大大地點了點頭。可是,在點頭的過程中也沒敢抬起頭來看著老師。

  “就是嘛,誰家的大人也不會讓孩子孤身一人去尋找兇犯的呀。”

  老師這麼一說,伊藤同學也點了點頭,可她的臉上並沒有理解或寬容的表情。但是,老師、伊藤和我的談話就此結束了。伊藤沒有向我道歉,甚至還在心裡恨我,可這時老師已經抓起伊藤的手和我的手,勉強將我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能感覺到伊藤的手一點力氣都沒有。從第二天開始,班裡的同學就沒有那麼露骨地躲著我了,但是,我也無法再次融入大家玩耍的圈子裡了。大家這樣的排斥和之前躲著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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