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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在我的周圍,弓香失蹤事件以及她被囚禁五年的駭人聽聞的內容,也成了人們最熱衷談論的話題。因為那個事件就發生在與我們相鄰的縣裡,所以我身邊有幾個人在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會先加上一個說明:“我是聽住在山口縣的朋友親口說的。”這樣一來,仿佛可以增加他們所說的內容的真實性。比“我從電視裡看到的”“我從報紙上讀到的”更有優越感。不過,在孩子們中間,好像還沒有人把弓香失蹤事件和萬佑子失蹤事件聯繫起來考慮。其證據之一,就是在每天集體上、下學的過程中,儘管有我在場,同學們還是毫不忌諱地談論著弓香失蹤事件。之前只要有人一提到萬佑子姐姐失蹤的事情,娜娜姐姐就會立馬提醒他住嘴,可是現在,娜娜姐姐變成了搜集弓香事件情報的積極分子。一有什麼新情況,她都會第一個講給同學們聽。

  在聽他們談論弓香事件的時候,我會不會不知不覺地把弓香和萬佑子姐姐的位置互換呢?在我頭腦中浮現出來的被害女孩子,雖然她的臉是模糊不清的,但在我的記憶中,她還沒有清晰地變成過萬佑子姐姐的形象。也許是因為對這件事太恐懼了,人在潛意識中就會停止繼續想像。

  但是,恐怕媽媽已經把萬佑子姐姐和弓香經歷的事情重疊在了一起。關於弓香事件的報導達到頂峰的時候,有一天我放學回到家裡,一進門就聽見媽媽正在用劍拔弩張的語氣對著電話大吼。

  “你們說一家一家地查,可是每個房間你們都搜遍了嗎?閣樓上去看了嗎?壁櫥打開看了嗎?”

  電話那頭是友田警官。對於媽媽的質問,我不知道他回答了些什麼。我主要是看到電話旁邊擺著一張友田警官的名片感到好奇,心想,警察還有名片啊?此時我也感到自己的感知似乎有些問題,這樣的時候不是關心姐姐的處境,而是對警察的名片產生興趣,真是太奇怪了。

  “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會給你打電話!我不想聽你們說什麼今天又沒有進展!這一天,你們都為萬佑子做了些什麼,我要你們全部報告給我!”

  說完,媽媽就毫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這幾天來,媽媽不僅僅打電話呵斥警方辦案不力,她自己也行動了起來。每天下午一到四點,她說一聲:“我去買東西了。”然後就出門走了。不管外婆在還是不在,每天到這個時間媽媽都會準時出門,然後要到晚上七點左右才回來。而且,每次回來都只提一個小購物袋,裡面裝的也多是些無關緊要的物品,難道她就是為了買這些東西出去逛了三個小時嗎?有時外婆也感到好奇,就問媽媽:“出去三個小時你都幹了些什麼?”媽媽則會含糊其詞地應付一句說:“走著走著忘了要買什麼,就多花了點時間。”

  在我們家的時候,外婆一次也沒有提過弓香的案件。這也是後來我看了她的筆記本感到吃驚的原因。因為在她的筆記本上,詳細地記錄了弓香案件的過程,筆記本里還貼了不少相關報導的剪報。所以,簡單地分析一下就知道,外婆對弓香案件還是非常感興趣的,或許她想從中獲得一些解救萬佑子姐姐的啟發。

  說不定在外婆的心中,也曾經把萬佑子姐姐的形象和弓香重疊在一起。所以,媽媽在想什麼、在做什麼,外婆多少也能感知到。所以,對於媽媽每天下午出去那麼久,外婆並沒有責怪她。而是每天下午在媽媽出去之前,她就趕到我們家,以免讓我獨自一人留在家裡。

  在媽媽打電話呵斥警察的十天之後,一個無意的機會讓我知道了媽媽每天下午出去都幹了些什麼。那一天,我發現在教室的一個角落裡,幾個女同學正在竊竊私語。而當她們發現我在看她們的時候,她們回敬我的目光也怪怪的,和開學第一天跟我熱情打招呼時的表情迥然不同,有的是躲閃,也有的是鄙夷。我鼓足勇氣問了一句:“你們在談什麼?”還沒等她們開口,恰巧從旁邊經過的一個自以為是的男同學幫腔道:

  “結衣子,聽說你媽媽每天都到‘HORIZON’超市去抓變態?周圍的大嬸們都說,雖然能理解你媽媽的心情,但她的這種做法,是不是有點……”

  後來證實,這個男同學說的一點沒錯。連日來,我媽媽都會到“HORIZON”超市中“臥底”。她要麼漫不經心地站在女孩子們喜歡的小糖果貨櫃旁邊,要麼躲藏在小女孩內衣櫃檯附近,暗中觀察在這些櫃檯選購商品的顧客的樣子。但實際上,媽媽所做的還不止這些。

  有一天下午又到四點,媽媽一如既往地出去“買東西”,在她出門後,我把她去“抓變態”的事情告訴了外婆。我並不是故意打小報告。只是我和外婆在沙發上吃點心的時候,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那個話題上。

  一開始,外婆跟我聊的都是些日常瑣事,比如“今天中午在學校吃的什麼菜啊?”“你們學校什麼時候組織秋遊呀?”“語文和數學你更喜歡哪一個?”……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外婆提了這樣一個問題:“姐姐失蹤的事情,有沒有給你在學校帶來不好的影響?”

  要說不好的影響,姐姐不在身邊這件事本身是讓我最痛苦的。即使其他同學對我媽媽出去抓變態說三道四的,我也沒覺得多難受。不過,“變態”這個詞兒,給我帶來的衝擊還是很大的。難道萬佑子姐姐也遭受了和弓香一樣的摧殘?

  想到這裡,姐姐和弓香的形象終於在我頭腦中重疊到了一起。我也終於能夠理解媽媽大聲訓斥警察、每天下午外出三個小時抓變態的行為了。於是,帶著確認的口吻,我問外婆:

  “媽媽出去買東西,總是去那麼久。可是並沒買多少東西回來嘛,她到底出去幹什麼了?”

  我想外婆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媽媽的異常舉動。不過,她的回答只猜中了一半。外婆說:

  “你媽媽呀,可能又把你姐姐失蹤那天她走過的路走了一遍,而且是每天走一遍。”

  外婆的意思是說,每天下午四點多,媽媽先走到神社後山,然後再把雜貨店“丸一”、“HORIZON”超市、縣營住宅區附近等萬佑子姐姐被人目擊的地點轉一遍。轉完這一大圈才回家。外婆接著又說:

  “雖然我沒有仔細問過你媽媽她出去都幹了些什麼,但如果把我放在她的立場上,相信我也會和她干同樣的事情。”

  “您也會去抓變態嗎?”

  原本外婆臉上是一副同情媽媽的表情,可是,聽到我說的“抓變態”三個字,外婆的臉立刻僵住了。

  “什麼?你說什麼?”

  雖然外婆大體猜出媽媽每天是沿著事發當天的路又走了一遍,但是,她沒有仔細去分析媽媽在每個重要地點所做的具體事情。我以為外婆生了我的氣,於是連忙用辯解的語氣解釋說這是班上一個男同學告訴我的。然後我又補充了一句:

  “不僅他一個人知道,其他幾個女同學也都說看見了。”

  晚上七點多,等媽媽一回家,外婆就質問她我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媽媽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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