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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檔:“嗯?我沒聽懂。”

  她:“的確是應該依照律法來判斷有罪與否,但律法本身是人制定出來的,它並不完善,所以假如有人鑽了法律的漏洞,那麼實際上有罪的人往往不會被懲罰。哪怕當事人真的觸犯了法律,你也拿他沒辦法。而我所從事的職業,就負責找漏洞。我職業的意義已經偏離了初衷。”

  搭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

  她:“也許你會勸我轉行,但是除了精通律法外,別的我什麼也不會。可是,這半年來由於心理上的問題,我一個案子也沒接過,不是沒有,而是我不想接。”

  搭檔:“所以你來找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她:“正是這樣。”

  搭檔:“好吧,不過在開始找問題前,我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行?”他狡猾地拖延著話題,以避免心理上的本能牴觸,但實際上已經開始了。

  她略微停了一下,想了想後反問搭檔:“你對法律了解多少?指廣義的。”

  搭檔:“廣義的?我認為那是遊戲規則。”

  她:“你說的沒錯,所以法律基本涉及了各個領域。它是一切社會行為的框架和標尺。”

  搭檔:“So?”

  她微微一笑:“我的家庭環境是比較古板、嚴肅那種,父母在我面前不苟言笑,一板一眼。你很聰明,所以你一定聽懂了。”

  搭檔:“呃……過獎了,你是想說因此你才會對法律感興趣,因為你想看到框架之外。”

  她:“是這樣。我非常渴望了解到框架之外的一切,所以我當初在選擇專業時,幾乎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法律——因為那是整個社會的框架——只有站在邊界,才能看到外面。”

  搭檔:“嗯,很奇妙的感覺,既不會跨出去,又能看到外面……不過,我想知道你真的沒跨出過框架嗎?”

  她:“如果我說沒有,你會相信嗎?”

  搭檔看了她一會兒:“相信。”

  她對這個回答顯得有點兒驚訝:“你說對了,我的確從未逾越法律之外。”

  搭檔:“但是你看到了。”

  她點點頭:“嗯,我見過太多同行領著當事人從fèng隙中穿越而出,再找另一個fèng隙回到界內。”

  搭檔:“那法外之地,是什麼樣?”

  她:“一切都是恣意生長。”

  搭檔:“你指罪惡?”

  她:“不,全部,無論是罪惡還是正義,都是恣意生長的樣子,沒有任何限制。”

  搭檔:“這句話我不是很懂。”

  她摸著自己的臉頰,仰起頭想了一會兒:“有一個女孩在非常小的時候被強姦了,由於那個孩子年齡太小,所以對此的記憶很模糊,除了痛楚外什麼都不記得了。而她的單身母親掩蓋住了一切,讓自己的女兒繼續正常生活下去。她默默地等,但她所等待的不是用夢魘來懲罰,而是別的。若干年後,兇犯出獄了,這個母親掌握他的全部生活信息,依舊默默地等,等到自己女兒結婚並且有了孩子後,她開始實施自己籌劃多年的報復行動。她把當年的兇犯騙到自己的住處,囚禁起來。在這之前,她早就把住的地方改成了像浴室一樣的環境,而且隔音。她每天起來後,都慢條斯理地走到兇犯面前,高聲宣讀一遍女孩當初的病歷單,然後用各種酷刑虐待那個當年侵犯自己女兒的男人。但她非常謹慎,並不殺死他……你知道她持續了多久嗎?”

  搭檔:“呃……幾個月?不,嗯……一年?”

  她:“整整3年,1000多天。他還活著,但是根本沒有人形了。他的皮膚沒有一處是正常的,不到一寸就被剝去一小塊,那不是她一天所做的,她每天都做一點點,並且精心地護理傷口,不讓它發炎、病變。3年後,他的牙齒沒有了,舌頭也沒有了,眼皮、生殖器、耳朵,所有的手指、腳趾,都沒有了。他的每塊骨頭上都被刻上了一個字:‘恨’……而他在垃圾堆被找到之後,意識已經完全崩潰並且混亂,作為人,他只剩下一種情緒……”

  搭檔:“恐懼。”

  她嘆了口氣:“是的,除了恐懼以外,他什麼都沒有了,他甚至沒辦法指證是誰做的這些。”

  搭檔沉默了一會兒:“死了?”

  她:“不到一個月。”

  搭檔:“那位母親告訴你的吧?”

  她看著搭檔,點點頭。

  搭檔:“你做了什麼嗎?”

  她:“除了驚訝、核實是否有這麼個案子,我什麼也沒做,實際上也沒有任何證據。這個復仇單身母親像是個灰色的騎士,她把憤怒作為利劍,而在她身後跟隨著整個地獄……你問我法外之地是什麼樣子,這就是法外之地。”

  搭檔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著:“是的,我懂了,罪惡和正義都恣意生長……”

  她:“我本以為法律之外同時也是人性之外,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但是當我發現法律之外也有我所能認同的之後,我開始懷疑有關法律的一切。或者說得直接一點兒:法律其實也只是某種報複方式而已,它和法外之地的那些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它看起來更理智一些——只是看起來。”

  搭檔:“法律本身是構成社會結構的必要支柱,如果沒有法律,我們的社會結構會立刻分崩離析……”

  她:“那就讓它分崩離析好了,本來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搭檔詫異地看著她:“我能認為你這句話有反人類、反社會傾向嗎?”

  她微微一笑:“完全可以。”

  搭檔:“那麼……請問你有宗教信仰嗎?”

  她想了想:“沒有明確的。你認為我是信仰缺失才有現在這種觀點的?”

  搭檔:“不,以你在這行的時間、經驗和感悟來看,你必定會有這種觀點。”

  她:“嗯……不管怎麼說,現在難題拋給你了——我該怎麼做才能消除掉這種想法呢?我不想有一天因為自己失控而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

  搭檔:“你認為自己會失控?”

  她:“正因為不知道才擔心。所以我這半年來沒敢接案子,只是靠著給幾家公司當法律顧問打發時間。”

  搭檔:“我想把話題再跳回去——假如沒有法律,那麼豈不是一切都會失控?因為沒有約束了。”

  她:“當你熟讀律法,並且知道足夠多的時候,你會發現法律在某種意義上只是藉口。它所代表的就是一種看似理智的情緒,但是真實情況並不是這樣。例如當宣布某個窮凶極惡的罪犯被處以極刑時,許多人會對此拍手稱快,不是嗎?”

  搭檔:“嗯……你的意思是:從本質上講,這不過是藉助法律來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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