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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檔:“你兒子呢?跟你像嗎?”

  中年男人:“長得像,但是性格一點兒也不像。”說到這兒,他笑了一下,“從小我就算是比較聽話的那種,但他非常非常淘,而且很聰明。據他們老師說,他從沒有哪節課能安安靜靜上完的,不過他成績很好,老師也就容忍了,只是私下跟我抱怨抱怨,但從不指責。”

  搭檔微笑著:“這不很好嗎?再說男孩不就是這樣嗎?說起來你的家庭很完美,令人羨慕。”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那麼誇張……也因此,我對於那個夢會……會很害怕。”

  搭檔點了下頭:“嗯,好,我都知道了。這樣,稍等一下後就進行催眠,然後我們就能準確地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兒。”

  中年男人:“真的?”

  搭檔:“真的。”

  中年男人:“今天?”

  搭檔:“對,在催眠之後。”

  催眠進行得非常順利,重點就是上次我和搭檔商量過的——失親後童年的狀況和心理。情況基本上和我們推斷的一樣,也就是說,我們找到了噩夢問題點的所在。

  在催眠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保留了他在催眠狀態下所挖掘出的潛意識中的記憶。

  回到書房後,中年男人一直沉默不語,看上去是回憶起童年的遭遇讓他有些難過。

  搭檔:“你……現在好點了嗎?”

  中年男人:“嗯,好多了,沒事兒,你說吧。”

  搭檔:“你是不是察覺出原因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恐怕還得您來指點一下,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搭檔點點頭,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是這樣,稍微有那麼一點兒繞,但是我儘可能說詳細些,如果你不明白,就打斷我,可以嗎?”

  中年男人:“好。”

  搭檔:“你在夢中殺妻,同暴力傾向、遺傳,以及目睹父殺母造成的陰影都沾了一點兒關係,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渴望自己能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就如同你兒子現在一樣。”

  中年男人盯著地面,默默點了點頭。

  搭檔:“實際上,你在夢裡殺妻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處理屍體。這部分也是你那種夢最相近的部分,對吧?”

  中年男人:“對,有時候就是直接面對我老婆的屍體,並沒有殺的過程。”

  搭檔:“嗯,這正是我要說的……整個情況說起來稍微有點兒複雜,因為有好多細節和附著因素在其中,我們先說主要的。因為你是親眼目睹著母親死去,所以你對此並不抱任何期望——期望她復生,這對你來說過於遙遠了,所以你把全部期許都放在你父親身上——你希望父親沒有被治罪,這樣至少你還是單親家庭,而非失去雙親。所以你殺妻的夢的重點就在於處理屍體。在夢中,你把屍體處理得越乾淨,對你來說就越等同於逃避法律制裁。也就是說,雖然失去母親,但你還有父親。在法律上講,假如謀殺後可以毀滅掉全部證據而無法定罪,被稱為‘完美謀殺’。因此,你的夢在著重重複一件事,製造完美謀殺,藉此來安撫你的假想:父親不會因殺妻而被定罪。這樣你就不會失去雙親,童年也不會那麼悽慘了,同時也不會從小就背負著那麼多、那麼重的心理壓力……我們都知道,所有的指責和議論都來自於你父親的罪。”

  中年男人深吸了口氣:“……你說得對……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開始有那種想法,但是後來忘記了,我以為……我不會再去想了。”

  搭檔:“你對童年的回憶耿耿於懷,直到現在,所以在考慮結婚的時候,你堅定地排斥你母親那樣的女人,因為你怕會重蹈父親的舊轍——你深知是母親的兇悍和外遇造成了這種極端的結果,而最大的受害人其實是你。但同時你又難以割捨母親曾經對你的關愛,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你會做那種夢,你所想的就是你夢裡所表達的:‘雖然母親死去了,但是她的血卻帶有她的意志,熱切地流向我,企圖給我最後一絲溫暖。’不過,當你結婚並且有了孩子之後,你的那層心理欠缺稍稍被彌補了一些——你太太的溫婉和家庭所帶來的溫暖,讓你不再對母親抱有任何幻想和假設。”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點了下頭:“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搭檔:“但是從小失親和背負指責、議論這一層陰影卻絲毫沒有減退,反而在同你兒子的對比後更加強烈了。你說過,大約是在三四年前開始做這個夢的,對吧?那時候你兒子多大?八九歲?”

  中年男人:“是的,8歲多,不到9歲……和我看到我爸殺我媽的時候差不多大。”

  搭檔:“嗯,所以,你開始重新回憶起童年時期的遭遇;所以,你通過這個夢用這種方式來……就是這樣。”

  中年男人看著搭檔:“為什麼我的夢竟然用這種方式,而不是直接表達出來?”

  搭檔:“因為你親眼目睹了一切,你親身經歷了那些不該你背負的東西,在現實中你早就已經對此不抱任何期望了,甚至在夢裡都是用某種轉移的方式來表達出你的願望……呃……我能提個建議嗎?”

  中年男人:“沒關係,你說吧。”

  搭檔:“你從沒把這些告訴過你太太吧?其實你應該把這一切告訴她,因為你已經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東西,你背負的太多了。”

  中年男人淡淡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但沒吭聲。

  搭檔:“好吧,這件事由你來決定。”

  中年男人:“我老婆是很單純的那種人,從小生長在豐衣足食、無憂無慮的環境中,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讓我繼續扛著吧,我不想讓她和我兒子知道這些。我受過的苦,已經過去了,再讓他們知道這些也沒什麼意義。我知道,跟她說也許能讓我減輕一些心理負擔,但是對他們來說卻是增加了不該承受的東西,何必呢?還是我來吧,只要那個夢並不是我的企圖就可以了……對了,你……您覺得,我還有別的心理問題嗎?我不會傷害我的家人吧?”

  搭檔:“從你剛剛說的那些看,你沒有別的問題了,你是一個非常非常負責的人,也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您過獎了,只要那個……不會遺傳就好,我生怕……您知道我要說什麼。”

  搭檔點點頭。

  我和搭檔站在門口目送他遠去後,才回到診所。

  我邊整理著桌子邊問搭檔:“你看到他哭或者明顯表示難過了嗎?”

  搭檔想了想:“沒有。”

  我:“他算是心理素質極好的那種人了,我以為他會哭出來的,那種童年……想起來都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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