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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話呀。”

  金田一耕助照例搔著雀巢一般的蓬蓬亂發,有點不好回答。田代幸彥卻在一旁插嘴了:

  “那樣做,是沒有意義的。再往前走,鐘乳洞就密如蛛網了。大家再要像金魚游水一樣,你挨我靠、成群結隊,可不頂事。最好分頭查找吧。”

  “是啊,就按田代君說的,兩、三個人一組,分頭前進,也許可以哪,大家都有地圖嘛。”

  人們最終採納了田代幸彥的建議。於是,大家便要各自找好夥伴,分頭去搜索一個個錯綜複雜的洞窟。

  金田一耕助和慎一郎結成一組。不久,他倆便和眾人分開,進入他們所分擔的洞中。

  “這個洞,真讓人毛骨悚然哪。……一個人,可真沒有膽量進來。”

  “我們小時候,出進慣了。不過,一個人進洞也有點心裡發怵。”

  兩人默默在這個狹窄、潮濕的洞中走了許久。懸吊在洞頂的蝙蝠,不時被燈光驚飛起來,使得金田一耕助陣陣寒噤不迭。

  其他人的腳步聲、叫嚷聲,已經全都聽不到了,周圍一片漆黑,一片使人汗毛倒豎的死寂。

  “請問,矢部先生。”

  稍頃,金田一耕助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嗯。”

  “二十三年前,當朋子姑娘失蹤以後,您很快就結婚了嗎?”

  “哦,不,”慎一郎稍事猶豫之後,說:“倒也不是很快。不過,終歸拗不過的。這一點,那天晚上宮田哥已經講過,我的老爺子自己在年輕時,受過宮田岳父大恩。因此,當岳父母雙雙去世,宮田家破落之後,便把峰子接過來,供他上了女子學校。家父為人守舊,殊重信義,認為讓峰子和我成親,是報答岳父母恩情的最好辦法。然而,這分明是家父的一個失算呀。”

  “失算……?”

  “這個呀,金田一先生。”

  “哦。”

  “假如打算讓一對青年男女將來結為夫妻,那就不能讓他們住在一起。因為,他們會對對方的缺點了如指掌,即使相互間交流了類似愛情的感情,那也是兄妹之愛吧。頭一條,過分親昵,就會缺乏異性之間的新奇感。一旦要成夫妻時,就會覺得十分荒唐。”

  慎一郎的言外之意是,因此才去接近玉造家的女兒朋子的。

  “不錯,也有這種情況的。”

  金田一耕助只這麼隨聲附和一聲,並不窮追窮逼。兩個人又默默地在黑暗的洞中朝前走去。

  當然,他們倆都不僅僅是邁步走路。他們要對照地圖,走進死胡同一般的洞穴之中,挨洞逐穴地查到洞底。在這個鐘乳洞裡,除了迷魂陣般錯綜複雜的路徑以外,還有星羅棋布似乎鑽不過去的袋狀洞穴。

  當探查此類洞穴時,他們總是一人進洞,一人守在洞口。

  “金田一先生,”過了一會兒,慎一郎先開口了。

  “嗯。”

  “古林君剛才為什麼要撒那種謊呢?”

  “撒謊……?”

  由於聽出慎一郎的話里有一種惱火的腔調。金田一耕助不禁回過頭去看他。慎一郎的眼中燃燒著一種深感懷疑的怒火。

  “矢部先生,古林先生究竟撒了什麼謊?”

  “是這樣:我緊跟在你們背後,無意之中聽到古林君自我表白的話。他說,和我家久不通信的理由是,自感有點內疚。並且,他還這樣來解釋自己的內疚,對吧。說什麼,在英二就要衝進洞去時,他遇到了,還問了情況。說什麼,內疚的是,他當時為什麼沒有同英二一起進洞……不是嗎?”

  “嗯,是這麼說的……”

  “那是在撒謊!”

  慎一郎似在發泄積鬱,他的語氣尖刻。

  “您說的撒謊,是指哪一點……呢?”

  “情況是這樣的:朋子姑娘和我的計劃一暴露,老爺子就勃然大怒,把我關押在西式樓房的二樓上。因為那個房間正對著山崖方向,從窗口望過去,鐘乳洞口盡收眼底。我凝望洞口,柔腸寸斷,恨不得破窗跳下樓去……可是,窗下有彪形大漢、虎視眈眈地看守著,又跳樓不得。後來,我看到英二那傢伙從家裡跑出來,奔向鐘乳洞口。彼時彼刻,雖說英二是自己的骨肉同胞,我卻恨不能將他大卸八塊。所以,我聚精會神、雙目緊盯著英二的背影,英二並未受到任何人的阻攔,……嗨,從樓房到鐘乳洞口之間,偏偏一片草叢,所以,英二的身影有一瞬間消失過。不過,很快就又穿過草叢出現了。很難想像他會在眨眼之間遇見了人、還說明了情況的。英二從家裡跑出來,並未遇到一個人,就一直跑進鐘乳洞了。不,還不僅如此……”

  大概是越說越興奮之故吧,慎一郎的語氣慷慨激昂,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

  “不僅如此,英二衝進鐘乳洞以後,我的視線也未曾有片刻離開過那裡。一想到朋子姑娘將被英二抓獲的慘狀,我就心痛欲裂。然而,半個多鐘頭過去了,卻還不見英二回家。於是,老爺子大概不放心了,就把僕人們召集到後院裡商量辦法。這時,古林君才突然回來的。”

  “從什麼地方回來的?”

  “大概是從後門吧。從那個窗口,看不到後門,不過,我記得他是從那個方向走回家的。”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後來,慎一郎又接著說道:

  “古林君以為,這已是23年前的往事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曾在窗口看著,撒那種謊似乎也能矇混過去。然而,對我來說,那天發生的事,就像在昨天,不,就像在眼前剛剛發生似的,留下了歷歷在目、慘不忍睹的記憶。”

  慎一郎的話語,已不再像剛才那樣激烈。他的聲音中帶著悲切淒楚,講完後,便深深地、深深地低下頭去。

  假如慎一郎的話屬實,古林徹三就分明是在撒謊。可是,古林徹三為什麼要撒這個謊呢?

  在金田一耕助的腦海中,浮現出談及這一問題的前後始末。古林徹三自從該案發生以後,便和矢部家久不通信了。為了對此作出解釋,他才撒下如此大謊。這麼看來,其久不通信,是否另有原因,而且是重要原因?如果僅僅因為懶於動筆而未通信,就沒有必要鄭重其事地撒下如此大謊了。

  “古林先生總不會是從鐘乳洞里出來的吧?”

  “不,那絕對不會。剛才已經說過,我的視線片刻也未離開過鐘乳洞口嘛。”

  “那究竟是幾點鐘的事呢?”

  “傍晚七點左右……所以,周圍已經暗下來了。不過,我可以斷定,古林君不是從洞中出來的。”

  “可是……”

  金田一耕助正想問話的時候,洞深處突如其來地傳出尖利的怒吼和哀叫……兩聲、三聲,高高地、長長地拖著尾音,攪動了周圍的空氣,繼而消逝在洞窟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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