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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腦中想起的是評論家莫里斯·布朗肖[注1]對薩德侯爵[注2]的評語,他從薩德的作品中感受到的是和葛城差不多的思維方式,他說:“薩德的哲學便是利益以及徹底的利己主義。”意即:“只有讓我快樂的事才是大家遵從的守則。”

  [注1:莫里斯·布朗肖,1907年-2003年,法國著名作家,作品比較艱澀,卻對當時的知識分子以及作家有著深刻影響,是當時唯一可以與巴塔耶相比的作家。]

  [注2:薩德侯爵,1764年-1814年,法國貴族,是一系列色情和哲學書籍的作者。]

  葛城又繼續說道:“這世界上難道真有人會悉心顧慮他人感受?說什麼溫柔源自想像力。”

  “是的,我也認為溫柔源自想像力。”

  “錯了。”葛城板起臉,“我才是凝聚著想像力的人,簡直就像是想像力穿著衣服在走路一樣。我當然可以想像那些被我強姦的、或是被我一頓狠揍的人會有多麼痛苦。”

  “然後呢?”

  “然後我會想得更遠。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並不是承受那些痛苦的人。我可以想像到這一步。那些什麼想像別人的痛苦於是自己也感同身受的傢伙才是想像力不足。只要再努力一點,就可以想到承受痛苦的並不是自己了。對吧?”

  我悄悄地深呼吸了好幾次,像是一個在塗滿油的鐵板斜坡上努力匍匐著往上攀爬的人一樣,最終還是擠出了這麼一句話:“您真睿智。”然後,我為了讓話題回到正道,把箱子放到了桌上。

  “關於檢查的事……”

  “這些是檢查工具?”

  我打開箱子,裡面放著三根類似試管的玻璃容器。我取下蓋子,將內側裝有棉簽的容器遞給他。

  “把這個放到口裡,輕擦口腔內側就可以了。”我張開嘴,示範給他看。

  “這樣就可以了嗎?”

  “大概來回擦拭10次就可以了。”

  “是從口水裡採取嗎?”

  “不,是內側的細胞。”

  “細胞……聽上去真恐怖。”葛城雖然板著臉,卻依舊取過棉簽放入了口中,然後半信半疑地刮拭著口腔內部。

  等他把棉簽還給我,我立刻將棉簽朝下,迅速地插回到容器里,同時擰緊蓋子。然後又用剩下的兩根棉簽重複了相同的動作。

  “結束了。”

  “怎麼感覺像在騙人啊。這樣就可以了解自己的健康狀況?”

  “這可是遺傳因子,”我模稜兩可地回答,“是DNA哦。”

  “是嗎?那麼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大概兩個星期就會有結果,屆時將寄送給您,報告是直接從電腦中列印出來的。”

  “是嗎。”葛城點頭。

  在我整理東西的時候,葛城拿起桌上的報紙,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信封,幾張照片從信封里落了出來。我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卻發現那上面映著大樓的牆壁,不由吃了一驚。但還沒看清的時候,葛城便飛快地將照片理好,放回了信封,但我覺得那照片上拍的是街頭塗鴉。察覺到我的注意力在那信封上,葛城掩飾地說了句:“無聊的照片。”

  “那麼,我告辭了。”我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卻有意無意地又看了一眼那張大床。

  我想起了春說的話:“我知道人性本色,性是人類必須的,我並不討厭這一點,大哥。但我非常討厭那些以為沒有了性就是世界末日的傢伙。很多男人把日常生活當成是下一次上床之間的無聊空虛,這樣的人為數眾多,醜陋不堪。而且,我也討厭那些作家或者哲學家在談到性以及暴力話題時的那種上帝視角。那些話要是被正在非洲大草原啃食著小羚羊的獅子聽到,絕對會嗤之以鼻。如果我是那些野生動物,在聽到他們開口‘說起性和暴力,啊,就是……’後,一定會說:‘那種事情我早知道了,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葛城把我送到玄關口,對著我笑道:“不過,你們公司真是大度,竟然免費為我檢查。”

  “現在類似於促銷活動。”我禮貌地告別了他,走出房間。那扇厚重的大門緩緩關起。我反覆研究著那個被小偷撬開的門鎖。不管是什麼保全系統,只要有人存心想要突破,總能夠被他找到突破點。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遺傳因子放到包里。感覺心情沉重,十分壓抑,抬眼就能望見的藍天白雲,是我唯一的救贖。

  赫本

  走出公寓的大門,一個髒兮兮的東西映入我的眼帘。我正想著這種東西是不是放錯地方了,定睛一看卻發現那正是伴隨我十個年頭的山地自行車。我彎腰取下車輪上的鎖,卻聽一個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

  我被嚇了一跳,手上的鎖落在了地上。我忙撿起後站直身體。真沒想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鄉田順子。

  “你是前兩天那個……”我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尖銳。我很想跟她說,我昨天看到你了,也很想問問她,為什麼你會出現在縱火現場。

  “你來這座公寓做什麼。”她的聲音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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