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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神態看起來有些緊張,那麼昨晚那個女孩兒呢?

  她也許昨晚就走了?不,不可能,我只不過回到房間幾分鐘,她不可能那麼快就離開。

  可她就算不離開又有什麼奇怪的呢?他應該是個單身男人,那麼留一個女孩子在家裡難道不可以嗎?昨晚的不愉快肯定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激情消化了,那女孩子現在說不定還香甜地睡在他的床上,或是正在梳妝打扮,或正替他收拾著房間……

  可是……我為什麼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我心神不定地在地板上徘徊著,目光總是不知不覺落在那個白色的牌子上,

  完全沒有了睡意,反倒生出一種朦朧的、莫明其妙的、說不清的沉重感或者說使命感。

  鬼使神差一般,我三下兩下穿好衣服,開了房門朝二單元走去。

  我邊上樓梯邊朝樓上張望著,樓道里靜悄悄的,只有我猶疑的腳步聲。我命令自己別干傻事了,趕快轉身回家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可我的腳步卻不由自主一直走上了三樓。

  我悄悄把耳朵貼在右側那間房門上傾聽著,裡面沒有一絲聲音。

  我伸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還是沒人回應。我用力按響了門鈴,鈴聲尖銳,連成了一片。謊言是現成的,如果一旦有人出來我就說我找錯了人家。

  我耐心地等待著,可一直沒有人出來,連輕輕的動作聲也沒有。

  我慢慢朝樓下走去,出了門朝三樓的窗口望著,昨晚那扇窗正拉著淡綠色的窗簾,一動不動。

  我回了家,喝下一大碗藥湯,然後恍惚地睡了過去。

  三

  我在夢裡走進一個白色的大房子,高高的天花板灑下慘白的燈光,那好像是一個殯儀館,或是醫院的太平間,我甚至能感覺到裡面刺骨瘮人的寒冷。

  我看見一長排青白僵硬的腳,它們一對對呈八字樣分開,就像我們經常在涉案劇里看到的那種被儲存在冰櫃裡的屍體,躺在一層層的大抽屜里,他們的臉上被蓋了床單,可一雙腳卻總是露在外面。

  那些腳的每一隻左腳腕上都拴著一個白色的小牌子,像是存檔的編號。我在夢裡還想著,活人作為生命個體存在,而死人就全都變成一樣的沒有分別的屍體了,一個靈魂離開了那個殘損破壞了的身體,使之成為了一個廢棄的器皿,只能靠編號來識別其身份了。

  無人懷疑死因(56)

  我伸出手去翻那那些小牌子,想尋找06號,我翻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只剩下了一雙腳。

  我翻開那個白色的小牌子,上面寫著06號。

  我伸出手去,輕輕掀開06號臉上蓋著的白色床單,想不到床單下露出的卻是三樓那個男人的臉!

  我吃了一驚,從夢裡醒來,看表才發現已經是中午了。

  我的頭有些疼,眼框裡的雙眼也乾澀得轉不靈活,就像一個軸承里磨損過度的滾珠。我撫著額頭,想著剛才的夢,這才突然回憶起了昨夜和早上發生的事情。

  我把這些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有些理不清頭緒。我發了一會呆,就跳起來去專心熬我的中藥湯了。

  當我忙完在廚房裡坐下來,一籌莫展地盯著眼前那碗混濁的泥漿時,一輛小貨車停在了二單元的門口,三樓的那個男人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我急忙走進陽台,躲在角落裡看著他。

  車上又跳下兩個身著印有“海爾電器”字樣藍色工裝的工人,兩人合力從後面的車箱裡卸下一個大大的紙箱,我看清了,那是一隻海爾牌冰櫃。

  冰櫃?他為什麼突然買了一個冰櫃?難道……?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想一個單身生活的男人的確需要儲存大量的方便和速凍食品,而且他住在這幢樓里,很有可能就是電視台的員工,電視台可是個福利優厚的單位,經常會在大大小小的節日裡給職工們分發大米豆油和雞鴨魚肉,可是,真的多到需要一隻冰櫃來儲存嗎?

  整個下午我都心緒煩亂,什麼事情也做不下去,真想找個人投訴一下自己這種杞人憂天的個性,庸人自擾。

  晚餐時我約了多年的同學和同桌老K,他是個油腔滑調的傢伙,不過人品還不錯,而且見識豐富,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新鮮事兒,我請他吃了一碗麵。

  “你看看這是什麼?”

  面吃到一半,我從口袋裡摸出那個小牌子,推到他面前。

  老K嘴裡拖著長長的面瞅了一眼小牌子,伸長了脖子把面咽下去然後擦了擦嘴,裝模作樣地問:“這是什麼呀?”

  “別裝蒜了,這是餐館服務員胸前佩帶的那種小牌子吧?”

  “我再看看,是服務員,不過不是餐廳的,是歌舞廳的服務員。”

  “可‘小寶貝’是什麼意思?”

  “嗯……那或許是一種暗示。”

  “暗示什麼?”

  “是指可以陪酒的那種。”

  “是陪人喝酒的小姐嗎?”

  “其實在大城市的一些高檔歌舞廳里,小寶貝的工作性質只不過是為客人點歌和服務,可到了我們這個小城市就有些變質了,沒辦法,什麼東西到了我們這裡都會變味的。”老K深感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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