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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清早,下了雪,街上還沒什麼人呢,新警察小尹一個人順著馬路溜達,他是去上班,不是巡邏,那時候他還沒資格參加巡邏呢。忽然倆眼一閃,就影著一賊!一大個子,倍兒壯,騎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嘴裡冒著白氣和他擦肩而過。

  怎麼斷定他是賊呢?

  這漢子形容粗獷,和漂亮的自行車怎麼看怎麼不協調。更關鍵的是他那車上沒有鎖啊。當時北京還基本沒有彈簧鎖,而買一輛新自行車當時要攢幾年的錢,跟現在有輛寶馬似的都愛惜著呢?怎麼能沒有鎖呢,沒鎖他不怕丟?

  唯一的可能就是鎖讓他給撬了,然後拋棄掩飾作案痕跡。

  間

  警察手記(京師四小名捕破案傳奇)

  新警察小尹遇上個老賊(2)

  不容發之間,小尹一拍對方肩膀,喝道:站下!

  那大個子一驚,兩腿一軟,不是跳下車來,是摔下來的。小尹當時穿著新發的警服呢,這玩意兒就是有威懾力。

  您您有事兒?大個子眼神兒透著驚恐。

  廢話,沒事兒我問你幹嗎?說吧,這車,怎麼回事兒?小尹一邊兒說著,一邊兒繞著大個子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看,哪兒都看就是不看鎖,上半身放鬆,下半身穩重,步子勻稱,不疾不徐這就是心理威懾,我是警察我抓賊,該緊張的是你不是我。

  剛偷的自行車就有人報案了?那大個子琢磨不出自己究竟哪兒漏了底,支支吾吾反正是說不明白,大冬天臉上的汗已經下來了。

  小尹故作老練地盯了他一會兒,心說,照老人的傳授,盯這一陣子足夠震懾住這小子了。

  該哪句了?哦,想起來了。小尹淡淡道:把車扛上,跟我走。前邊二百多米就是派出所。

  一對一的情況下,警察有很多辦法控制對手。比如讓案犯解開褲腰帶手提著褲子走,或者解開鞋帶趿拉著走。如果是偷車賊,讓他把車扛上是常規辦法。北方人扛車動作頗有特色,脖子從車大梁下面一鑽,腰一挺上肩,左手扶著後架子,右手扶著車把,走的穩當還不累。早年自行車扎胎或者斷鏈子的事兒比較多,不做賊也得會扛車。

  那大個子一愣,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小尹,卻不行動。

  聽見沒有,扛上自行車,跟我走!小尹的語氣立轉嚴厲。

  大個子兩眼骨碌骨碌亂轉,還是不肯聽話行動。

  事後才知道,那大個子曾經多次因為偷自行車被處理過,也算個老賊。這是剛到北京看見滿街好車手痒痒了,沒想到剛撬了一輛車沒十分鐘就給抓住。此人被抓住了扛車去派出所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今天他覺得這警察有點兒古怪

  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麼?小尹飛速地回想自己的處理過程,讓這傢伙看得心裡有點兒發毛。沒錯啊,就是老警察,也是這麼處理吧。

  怎麼回事兒?小尹湊上一步,雙腳不丁不八站住,手往腰後一摸,準備這小子稍有異常就動手了。

  那大個子是行家啊,他哪兒能不明白警察要動手了?嚇得後退一步,嘴唇哆嗦,哆嗦,終於冒出一句:大哥(他應該比小尹大十來歲的樣子,這大哥不知道怎麼算的),大哥啊你讓我怎麼扛啊?

  小尹眼神一滯,這才仔細看那車。

  多少年後,老尹說我當時差點兒樂了。

  才發現這賊偷的是一當時十分新穎的女車,這玩意兒沒大梁,根本沒法扛啊!還是緊張啊,說了半天不緊張,連人家偷的車沒大梁都沒發現

  小尹不動聲色,冷冷一笑:沒扛過?自己琢磨,讓我扛了教你麼?

  大個子真聰明,撓撓腦袋,很快被他想出了辦法,一用勁兒,把女車輪子朝上翻了個底朝天,兩手舉著扛在脖子上,跟馬戲團舉花傘的狗熊似的,乖乖跟小尹走了。

  審問的時候,大個子還恭維小尹呢京城的捕頭就是不一樣,教會我怎麼扛女車了。

  尹在一邊這樂,正樂著所長過來照腦袋一下多懸呢你,讓他掄著個自行車走你後頭,這要是甩起來給你一下

  對啊,要是大梁套脖子上,沒點兒功夫是甩不起來,可這舉著,那整個一大型兇器啊!

  嗯,那時候俺很笨。老尹喝口茶,不理老王發笑,認真地總結道。

  在宿舍樓下面發呆,鄰居黃阿姨過來問:小薩,看我的車幹嗎?是不是要出門想借自行車啊?

  不是,就是琢磨這玩意兒怎麼扛

  看著遠去的小薩,黃阿姨直撓腦袋,不知道這小子今天又犯了什麼病。

  警察手記(京師四小名捕破案傳奇)

  女賊(上)

  和老王談賊,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幹了反扒二十多年,幾乎你提任何一種和扒竊有關的古怪問題,他都能說出點兒什麼來。

  有一回我問他:您抓的這些扒手裡面,有女賊沒有?

  我這麼問是有道理的,老王主動提到的案件里,下手的有老有少,卻基本是男的。女賊,您捉過沒有?

  有。老王很誠懇地點頭。

  他這人看上去很誠懇的時候通常不太好判斷,因為對老王來說這有點兒職業習慣的意思。老王那張臉才真讓我明白什麼叫放在人堆兒里找不著。這種人並不是長得沒特色,而是看起來很像你平時每天都會接觸,但絕不會和威脅沾邊的某種人,所以你才會將他自動忽略。

  老王是正宗的老北京,但讓他往那兒一站,裝個外地來京打工的飯館夥計,立馬活靈活現,連那種躍躍欲試隨時準備拉客人的勁頭,有點兒過火的熱情,都毫無分別。估計我要是賊,真看見一個五官毫無特徵的,恐怕還會警惕點兒,看見老王,那確實容易自動忽略,因為他根本不需要隱蔽自己,而是讓你把他當成毫無威脅的一個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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