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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犯傻,”哈里曼厲聲道,“不認得你的典獄長嗎?”

  “打開大門!”霍金斯跟著說,“沒時間耽擱。”

  警衛立即遵命,我們五人走了出來。

  就在剛才走出來的時候,我不禁尋思起共同促成我朋友脫逃的那些奇異情形。他假裝生病,居然瞞過了以為訓練有素的醫生。哦,那還算容易。他對我也做過類似的事。可是他正好有一口棺材要送走的時候混進醫務室病房,而且居然能依靠一扇打開的房門、一陣咳嗽,和一個頭腦遲鈍的勤雜工的笨拙。當然,我並不在乎這樣還是那樣,如果福爾摩斯真的找到了某種神奇的方法離開這裡,我只會喜出望外。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頭。我們可能匆匆得出了錯誤的結論,而這或許正是他所期望的。

  我們來到了一條滿是轍印的大道上,它貼著監獄的一側,一邊是高牆,另一邊樹木成行。哈里曼叫起來,指著前面。一輛馬車停在那兒,兩個人正在把一個盒子裝到車後;從大小和形狀來看,顯然是一口簡陋的棺材。我必須承認,看到它時我感到一陣輕鬆。那一刻我幾乎願意交出一切,只要能看到歇洛克·福爾摩斯,親自確定他的病確實是假裝的而不是蓄意下毒的結果。但當我們快步走上前時,我短暫的歡喜被徹底的沮喪取代了。如果福爾摩斯被發現和拘捕,他會被拖回監獄,哈里曼會確保他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我將永遠見不到福爾摩斯了。

  “等一等!”哈里曼喊道,大步走向那兩個男人,他們已經把棺材搬成斜對角位置,扶著它,準備擱進馬車。“把棺材放回地面!我要檢查。”那兩人是粗魯骯髒的搬運工,看上去是父子倆。他們疑慮對視一下,照辦了。棺材平放在礫石路面上。“打開棺材!”

  這一次兩人遲疑了——抬一具死屍是一回事,打開棺材看卻是另一回事。

  “沒關係。”特里維廉安慰他們說。奇怪的是,正是在這一刻,我才確信我認識他,並想起了我們以前在哪兒見過。

  他的全名是玻西·特里維廉,六七年前他來過我們在貝克街的住所,迫切需要我朋友的幫助。我現在想起來了,是有一個病人,叫布萊星頓,行為相當詭異,最後被發現在自己房間裡上吊而死……警察認定是自殺,福爾摩斯立馬提出異議。很奇怪我沒有立即認出他來,我以前是很仰慕特里維廉的,曾研究過他在神經疾病方面的工作——他獲得過著名的布魯斯·品克頓獎。但當時他的境遇不佳,顯然後來又有所惡化,因為我這次見他衰老了許多,疲憊和失意的臉色改變了他的外貌。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並沒有戴眼鏡。他的健康狀況顯然下降了。但確實是他,淪落到了監獄醫生的角色,一個遠遠低於他本人水平的職務。帶著一陣被我小心掩藏的興奮,我又想到,他一定在這次逃跑行動中起了同謀作用。他當然欠著福爾摩斯一份人情,若不是那樣,又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我呢?現在我明白福爾摩斯是怎麼睡進棺材裡的了,特里維廉故意讓勤雜工當班。否則他怎麼會信任一個顯然不適合這種職責的人呢?棺材大概就放在附近,一切都是事先計劃好的。可惜的是兩個搬運工幹活那麼慢,他們現在本應該在去馬斯韋爾山的半路上。特里維廉的協助看樣子也不能成功地幫福爾摩斯越獄了。

  一個搬運工拿出了一個撬棍,我看著它被插進棺材蓋地下。他往下一壓,蓋子被撬開,木頭裂了。兩人走上前把蓋子拿掉。哈里曼、霍金斯、特里維廉和我都不約而同地靠到近前。

  “是他,”里弗斯咕噥道,“是喬納森·伍德。”

  的確。躺在那裡雙眼望天的是一具臉色灰白、形容枯槁的人體,絕對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而且絕對是死了。

  特里維廉是第一個回復鎮定的人。“當然是伍德,”他大聲說,“我告訴過你。他是夜裡死的——冠心病。”他朝棺材的人點點頭說,“你們可以蓋上棺材,把他帶走了。”

  “可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在哪兒呢?”霍金斯喊起來。

  “他不可能離開監獄!”哈里曼答道,“他捉弄了我們,但他一定還在裡面,等候時機。必須拉響警報,把這地方搜個底朝天。”

  “可 這得搜上一通宵!”

  哈里曼的臉色跟他的頭髮一樣蒼白、他猛一轉身,惱怒中幾乎把腿甩出去。“搜上一個星期我也不在乎!必須找到這個人。”

  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兩天後,我一個人待在福爾摩斯的住所,讀著我親自見證的那些事的報導。

  警方仍然無法解釋著名諮詢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的神秘失蹤。他因涉嫌銅門廣場一名年輕女性被殺案而被拘押在霍洛韋監獄。負責調查此案的J·哈里曼警官指控獄方玩忽職守,而獄方竭力否認。事實是,福爾摩斯先生從上鎖的牢房中神秘逃出,又以似乎違反自然規律的方式穿越了十幾道上鎖的門。警方懸賞五十英鎊,希望有人能提供信息幫助找到並拘捕他。

  哈德森夫人對這樁奇事表現出異常的無動於衷。當然,她讀了報紙上的文章,在給我上早餐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這些都是胡說八道,華生醫生。”她好像自己被冒犯了一樣。多年之後的今天,想到她對她最著名的房客的絕對信任,我覺得相當欣慰。不過,也許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福爾摩斯。她在他借住的那麼長時間裡忍受了各種由他而生的種種怪異狀況,包括絕望的、往往是不受歡迎的來訪者,深夜的小提琴聲,偶爾由古柯鹼造成的發作,長時間的憂鬱,打進牆中的子彈,甚至菸斗里吐出的煙。誠然,福爾摩斯付給她優厚的租金。她很少抱怨,始終忠心耿耿。儘管她在我寫的故事中出出進進,我實際上對她了解甚少,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貝克街221B號那份房產的(我認為是從她丈夫名下繼承的,那個男人後來怎樣,我卻說不上來)。福爾摩斯離開後,她就一個人住了。真希望我當時跟她多聊聊,我不該對她那麼熟視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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