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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一色的木門,青石板鋪就的道路,紅磚綠瓦,嫣然以為自己回到了上個世紀20年代。若不是有一陣風帶起了地上的一張紙,也許她還會繼續發呆下去。

  “你的願望是什麼?願望?”嫣然搖頭,似乎她在很久以前,也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寶貝,你希望她消失嗎。”記得腦海里曾經有人這樣問過她,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那的確是母親的聲音,像咒語一樣,年幼的她根本無法抵抗,竟然真的乖乖的聽從了那個聲音,最後害死馨姨。

  後悔嗎?不,她沒有後悔過,因為她是如此的恨她,怨她,希望她消失的念頭從母親死的那天起就紮根在她的腦袋裡了,沒有辦法後悔。

  捏在手心裡的紙張忽然顯得很沉重,茫茫然的看著向兩邊延伸的街道,目光所及的最近就是眼前的宿舍樓,嫣然猜她跟宿舍樓只隔著一條街道。迷路了嗎?沒聽過做鬼也會迷路的,做鬼做到這份上乾脆去投胎得了。

  “你註定投不了胎的。”

  “誰?”嫣然回頭,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街上忽然湧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天色變暗了,空氣里的溫度也在上升,而那些人從她身邊經過,沒有絲毫停留的往前跑著,他們好像是在逃命,有些人甚至是直接穿著褲衩就奔出來了。慌亂中,嫣然被人群擠到了路邊,那些忽然冒出來逃命的人太多了,擠滿了整條街,她也來不及去找那個說話的人了,推擠中碰到一扇半開的門,嘩啦一下跌進門裡去了。

  房子裡不知道是長時間沒有人居住了還是主人不愛打掃,堆積的灰塵嗆得嫣然一直咳嗽。當她在煙塵中爬起來的時候,門外已經平靜下來了。街道像被狂風席捲過般凌亂,地上都是人們奔跑留下的腳印,嫣然倚在門邊,門板後面忽然傳出呻吟聲,嚇得她觸電似的跳開。門板被從裡面打開,露出半張怯生生的小臉。

  那是一個女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一頭亂亂的黑髮垂落在肩頭,臉上髒兮兮的。

  嫣然試著向那孩子伸手,可才把手舉起來一點,女孩立刻跳起來動作迅速的繞過她向街道外跑去。嫣然轉身,看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女孩跑到他面前,抱著他的腿叫爸爸。

  中年男子沒有看女兒,而是看著嫣然,小女孩似乎不理解父親為何不理她,順著父親的視線望去,小女孩帶著敵意跟不解瞪著嫣然。

  嫣然開口:“請問,這裡是哪裡?”

  父女倆沒有說話,男子抱起女兒,眼神中有點無奈,他拍拍女兒的肩膀說:“蘇葉,回家吧。”

  小女孩聽了父親的話忽然一愣,末了她有些不滿的說:“我不是蘇葉,我是蘇枝!”

  男子錯愕的瞪著小女孩嫣然也是,男子錯愕什麼嫣然不知道,但她驚訝的是這個小女孩居然也叫蘇枝!巧合嗎?

  片刻的錯愕過去,男子的眼中再次染上那抹無奈,他看了看嫣然又看了看女兒,然後轉身離開。見他們沒有回答她的話,嫣然有些急的追上去,可惜沒有看到腳下的路,情急之下居然跌了一跤,等她再爬起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人呢?”嫣然疑惑的問,“沒有人。”汪遠站在她身後回答,她回頭,又被嚇了一跳。幸好她是鬼,沒有心臟,要不然早就把心給嚇出來了。

  “這裡沒有人,在很久以前這邊就已經被遺忘掉了。”汪遠一邊拉起嫣然一邊說,語氣淡淡的。

  拍乾淨身上的沙子,嫣然沒有問他為什麼這裡沒有人,因為她是鬼,沒有人能看見的鬼,能看見她的,也只能是鬼。而剛剛那些人,也全都是鬼嗎?

  汪遠走到街邊的台階上坐下,然後向嫣然招招手,嫣然乖寶寶的走過去坐好,她忽然有些喜歡上這個大男孩了,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吧。每一個徘徊在這個世上的鬼都是有故事的,他們不願意離開,因為還在留戀,不捨得,不放棄,找不到依託,才沒有辦法的終日遊蕩著。

  見她坐下,汪遠才又緩緩的開口:“你認得那棟樓吧。”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對面的樓。那是附近僅有的一棟兩層以上的建築,孤伶伶的立在那裡,明媚的陽光也未曾改變它陰暗森然的感覺。

  不等嫣然回答,汪遠自顧自的說下去:“那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知道她一直沒有離開過,即使我已經看見了今世的她,但我相信她一直都在那裡面。”

  天空的雲朵忽然變了樣子,急速的氣流掀起了一陣狂風,時間好像在被人控制著,瘋狂的向前走著,白天結束,黑夜降臨,轉瞬便是黎明。

  黎明前的夜是最黑的,漆黑的夜裡什麼都看不見,嫣然本能的向旁邊依偎著,不過汪遠的手臂,比周圍的空氣還冷,瑟縮了一下,她還是依偎在那裡,不是為了溫暖,只是為了找尋一點依靠。

  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的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寂寞,覺得空虛,活著的時候她會儘量找事情排擠掉那些孤獨的恐懼,可是自從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以後,根本沒有事情給她做。其實她並沒有比別人堅強多少,其實她一直都是脆弱的,可是現實不允許她這樣,她必須學會習慣,習慣用這樣的形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因為沒有人再會像以前一樣,注意到她,看見她,甚至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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