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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沒個正形,雲晨瀟又作勢撓去,水心悠忙止住她道:“荊楚大軍多是雲政亭和謝子良的舊部。雖說上陣父子兵,但也難免他們心懷異志。那謝家軍和你雲家軍,只怕齟齬更多,若是雲……若是你爹在,憑藉他的威望勛功,或許還能壓得住陣。可你初出茅廬,又無軍功,且為女子,僅憑父蔭執掌數萬大軍,我怕眾軍士不服你管束。所以,你還是應該多安插些自己的人手。唐曉涵雖頑劣,卻極有見識,多謀善斷,是個不錯的謀士。她又是唐門掌門之徒,留她在你營中,唐門也應該會有所顧忌……”說罷一臉幽怨地看著雲晨瀟,低眉斂目道:“樁樁件件,還不都是為了你?”

  “哼,一派胡言!分明……”雲晨瀟話到一半,卻突然咽下,眼中亦籠罩了冥冥薄霧,澹澹水汽。那心中原本朦朧模糊的夢魘,此時突然清晰地可怕。她想閃躲,卻不自覺的有一股涼氣從心中蔓延開來,剎那間已寒遍周身,如置嚴冬——人心叵測。她本不願用這個詞。流水西東,終解相逢;行雲無定,猶能入夢。面對水心悠,她願用赤子之心,至誠至真相待,但有時人心薄於雲水,太難琢磨。人心的惡意,更是不可揣測,不可言說。

  雲晨瀟知道水心悠仇恨雲政亭害母,亦知唐曉涵仇恨雲政亭滅門。她不願二人私下會面,原因正是在此。雲政亭與水源澄、與林清影、與唐門的恩怨,她一清二楚。以如今二人心智武功,若有謀劃,雲政亭哪有半分轉圜餘地?水心悠顧忌雲晨瀟愛父之心,怕她傷心,自然不願自己動手。這招借刀殺人,將唐曉涵放在自己軍營中,仿佛在雲政亭身邊埋下一顆隱雷,可隨時調遣觸發。雲晨瀟心中暗嘆:父親是楚軍的心骨旌旗,她卻欲除之而後快。難道她不怕軍事譁變嗎?不怕東山傾頹嗎?不怕天下大亂嗎?只為了一個雲政亭,值得嗎?還是說,她早已棋高一籌,想好萬全之策,將國讎家恨,畢其功於一役?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是否也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呢?

  電光火石之間,雲晨瀟腦中已閃過無數念頭,但水心悠卻一如既往,自始至終,以略帶微笑的目光凝視著雲晨瀟。那目光平靜溫柔已極,不摻半分雜質,不帶半分躲閃。雲晨瀟長嘆一聲,擁她入懷,輕聲道:“是我多慮。但願是我多慮,一定是我多慮!”

  水心悠回報以相同的力度,亦擁著她道:“當心思慮過度,傷神傷身,更加傷心。”

  雲晨瀟頷首,嘴角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水心悠早已紅透的耳垂如一顆嬌艷欲滴的櫻桃動人心旌,雲晨瀟一口含住道:“有悠兒替我思慮,我便可高枕無憂。”

  ***

  幾日後,便有中書諭令,紫泥封之,下達至成都鎮南軍駐處。與此同時,水心悠亦接到加蓋皇帝私印的黃麻密信。讓水心悠頗感意外的是,皇帝並沒有令兵部左右侍郎領鎮南軍都督的虛銜,而是令兵部右侍郎楊世成兼鎮南軍都督,即日起率督軍、先鋒、校尉十數軍官及欽兵五百,攜虎符、印綬、冬衣、甲冑及一應賞賜,自京城出發,前往蜀中交接。

  這位新任的蜀軍領袖,兵部右侍郎楊世成,水心悠倒是從霍橫揚口中聽說過。據說此人進士出身,居刑部司門主事時便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得罪過不少權貴,是個寧折不彎的性格。後來歷任兵部職方司主事、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兵部郎中,累遷兵部右侍郎,是霍橫揚的左膀右臂。看來此番行動,皇帝是聽了霍橫揚的舉薦才重用此人。洛風與楊世成,一個是慕容光門生,一個是霍橫揚屬下,都是驍勇之人,能當大任。上陣時同仇敵愾,陣下又能互相牽制,不至於某方勢力做大。

  京城二十六衛拱衛京師,是天子直接統轄的軍隊。除去屯墾衛、駐守衛、金吾衛等,天子能調動的戍軍衛也不過數千人。此次皇帝又從京兵二十六衛中抽調五百欽兵入蜀,陣仗之大,可謂國朝少有,足見北宸對鎮南軍的重視。

  第89章 三分天下計

  此番朝廷軍事大動作,自然驚動了久居蜀中的安王爺薛延慶。薛延慶月前已接到了朝廷敕令。皇帝語氣不善,於敕令中劈頭蓋臉地申飭了藩王罔顧國法的種種作為,而後責令藩王整頓王府,約束屬官,不得干預地方政令,不得插手地方軍事,不得橫徵暴斂云云。

  薛延慶接到敕令後惶惶不可終日,當夜就擬好表文,自稱死罪,並願接受敕令,交付一切權柄。只是那薛延慶如今已年過古稀,耕山釣湖不問世事多年。如今王府中掌權的,乃是薛延慶的嫡長子薛竣。

  這位世子爺平日鬥雞走狗,尋花問柳,一派紈絝作風。接到朝廷詔令後也不管不顧,且私自將父親的謝罪表留中,轉身問向身邊的王府長史道:“南邊的寧王,東邊的安王,可上了謝罪表?”

  王府長史洪惠已年過半百,頭髮花白,乃是王府中侍奉兩朝的老臣。此時他拱手恭聲道:“據臣所知,二位王爺自收到陛下敕令以來,並無動作,也沒聽說他們上表謝罪。”

  “父王終究年紀大了,竟為這點風吹草動坐立不安。”薛竣握著手中的謝罪表笑道:“拿去吧。”

  洪惠接過,問道:“是燒了還是……”

  “放肆!洪惠你是越發會當差了!”薛竣作色斥道:“父王的手書,你也敢私自焚毀?束之高閣罷。”

  洪惠點頭稱是,薛竣又吩咐道:“雖不能草木皆兵,卻也不得不防他風聲鶴唳。我看朝廷此次不像虛張聲勢,怕是要動真格了。前幾日竟派了兵部侍郎楊世成來接管鎮南軍。那洛風一向以朝廷命官自居,不與我們合作,此番更是投靠了中樞。如此一來,就等於將四川門戶拱手讓人了。洪長史,我們王府可用兵丁,共有多少?”

  洪惠道:“回世子爺,我們兵丁滿打滿算不過萬餘,且還有不少是老弱病殘。朝廷若要動武,怕是……”

  “怕什麼?”薛竣斥道:“唇亡齒寒。朝廷若先對四川動武,下一個便是他寧王、定王。屆時我那兩位叔叔豈有不動之理?二叔兵強馬壯,四叔富可敵國,我便不信,他們會讓薛……哼,會讓皇上成功撤藩。”

  “可是世子爺,四川畢竟不是二位王爺的屬地。若他們真置之不理,四川豈不成了俎上魚肉?不如早做打算……”

  薛竣見洪惠語焉不詳,煩道:“你也是王府舊人了,有何意見,不妨直說。”

  洪惠這才道:“依臣淺見,不如先將王爺的謝罪表呈上,一來向朝廷表示忠心,令其放鬆警戒,二來也為世子爺爭取時間,聯絡寧、定二位王爺。與此同時,世子爺您要儘快與二位王爺去函,歷陳蜀中之要塞地位,以求自保。只要有一王願意援手,我們便有了與中樞分庭抗禮之力。”

  他頓了頓,長舒一口氣,跪地叩首道:“臣今日所說,句句死罪,先向世子爺求個饒。”

  薛竣知話到此時,方漸入佳境,遂笑笑親手將洪惠攙扶起至椅子上,攤手示意他繼續。洪惠也不謙讓,坐下道:“如今天下四分。陛下占其一,寧王占其一,定王占其一,其餘則荊楚雲政亭、咱們西南安王爺、天下閒散的江湖幫派勢力共分其一。陛下乃天子,自然是想天下歸一,然臣不敢說寧、定二王不存問鼎之心。據臣所知,陛下已加封荊楚雲政亭上柱國鎮國公,享袞冕九旒之尊,這擺明了是要爭取荊楚這一方勢力。再者……世子爺可知如今誰為群臣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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