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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屠酒兒有些累了,朦朦朧朧地困頓起來,隨之在長生的懷中香甜地睡了一覺。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自己的尖耳朵被人輕輕揪了揪,那人在她耳邊溫和道:“三三,醒醒。”

  屠酒兒打了個哈欠,迷糊地睜開眼。

  她們已到了人間,這裡應該是某處山頭,她用爪子揉揉眼睛,觸眼可及的是一大片連成海的粉白色重瓣山茶花,層層疊疊,嬌艷盛放,像是把月老的姻緣桃林之色挖出了一塊、補染在這片尋常的凡界之地上。屠酒兒喔了一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撲鼻的山茶花香氣流入她的鼻腔,久久徘徊不去。

  不遠處,在這片花海中,坐落著一間木板小屋,木屋門口圈了兩塊柵欄,左邊柵欄里養了一些山雞,右邊柵欄稍大一些,分為兩塊,一半種著才冒出嫩尖的青菜,一半種了一小片茶葉灌叢。柵欄口放了兩個籮筐,裡面擺著曬好的茶葉。

  屠酒兒躍到地面上,眨眼間化為少女姿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屋子,“這是……”

  長生輕笑:“這裡就是玉虛山,那間屋子便是你以前住的屋子。十年前那些事發生後霄峽不知去了何處,沒有掌門的玉虛宮不多久就散盡了,我悄悄下凡將荒廢的玉虛山收拾妥當,撒了許多山茶花的花籽,保留好你的木屋,和你屋裡的紙筆字畫。這一山的山茶花,原本是準備送予你作定情信物的。”

  屠酒兒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好,笑了半天,指著木屋門口的兩個柵欄,問道:“那些雞和菜,也是你種的?”

  “不是,那只是我施的障眼法而已。我雖經常來這裡,但並不能保證養活它們,可是我又很想……”長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笑了笑,選擇直言,“我又很想你,看著它們,就好像你仍在這裡生活。”

  屠酒兒的眼中有了點濕潤,她還在笑,笑得異常愉悅,千言萬語卻都堵在了嗓子眼兒,一個字也出不來。她忽然湊上前去,趁長生不防備,在長生的側臉上如浮雪掠冰般親了一下。

  長生的笑僵在了臉上,不知為何,這不是屠酒兒第一次親她,她卻如同瞬時被奪走了魂魄一般,腦子也白了,手腳也開始發涼,手心裡漸漸滲出了汗。

  屠酒兒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拉起長生就向木屋走,邊走邊道:“你說保存好了我當年的字畫,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騙我呢。”

  長生這才反應過來,無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屠酒兒這會兒已能較為順暢地說話了,她卻開始了結巴:“嗯?……嗯,沒有騙你。”

  兩個人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擺設果真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只是家具上都蒙了一層厚重的灰。屠酒兒走到書桌旁,見桌上整整齊齊並排放著三本簿子,指著它們疑道:“這是什麼?”

  “你忘了?這是你以前的手記簿,”長生指完其中一本,又指了指另外兩本,“那裡的一本是我很久之前的手記簿,另一本是我被囚禁在禁洞門口的手記簿。”

  屠酒兒嘟囔著“我都要忘了”隨手拿起了自己的手記簿,吹去沉灰,胡亂翻了一頁。那頁字跡已變得灰白淺淡,但仍能讀清上面的內容。

  “庚子年三月初三。今早下山買酒時,見到這支漂亮的笛子,旁人告知,乃湘妃竹所制。今日好似又到了上巳節,我給阿漪遞了信箋,不知她會不會來。她不喜歡說話,雖然我總希望她能同我多說兩句,可若真的來了,一句話不說,光聽我吹吹笛子,也很好。”

  再翻一頁。

  “庚子年三月初四。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屠酒兒垂著眼,眉頭微微皺起,目光仿佛穿過了紙面落在那段已經淡去的過往中。

  長生看著那兩行字,道:“我那時還在心裡笑你,舞文弄墨,矯揉做作,故裝深沉。可後來卻……你看看這個吧。看了,可不許笑回來。”說著,她把自己在囚禁時期的手記簿遞給了屠酒兒。

  屠酒兒接了過去,掂了掂厚度,翻開第一頁。這本簿子的字也變得模糊了不少,人似乎只有在翻騰舊物時,才能在它們身上找到時間流走的證據。

  “庚子年六月初五。三三,不知現在神界還是青丘。”

  她在心裡念了幾遍庚子年,繼續往後翻。

  “今日下雨。”

  “有時覺得日子漫長,有時覺得恍然一瞬,渾渾噩噩,不知所終,此生不過如此。”

  “一個人待久了,總作痴心妄想,可又止不住要想。”

  “昨日盡寫違心之言。”

  “近來看什麼都想到你,山是你,樹是你,水也是你。”

  “雪也是你。”

  “三三,你若在就好了。”

  “三三要罵道門沒有人道。”

  “三三應喜歡我舊時模樣。”

  “三三,今夜月亮很圓。”

  “三三,你該來看看。”

  “三三,你真的不再來看看。”

  “若你肯來找我,不搭理我,光聽我喊你幾句,也很好。”

  讀至此,屠酒兒忽然想到了剛剛從自己手記簿中看到的一句話:

  “若真的來了,一句話不說,光聽我吹吹笛子,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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