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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米德走上台階。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會兒,懶蟲拉里恐怕會是整個星球上最難見到的教授。不過也不是全無希望:哈米德為遊客們當導遊,因此跟其中一些安全人員早混熟了。

  “你有什麼事,先生?”可惜,這人他不認識。

  “我來見我的指導教師……藤山教授。”拉里從沒當過他的指導教師,但現在他不是正尋求拉里的指導嗎?

  “噢。”那個警察啪的一聲打開喉嚨上的麥克風。談話內容哈米德沒聽清多少,只知道那個警察提到了“那個黑白相間的外星生物”。在過去二十年中,除非你住在地洞裡,否則不可能對呱啦啦一無所知。

  過了一分鐘,一個年齡大些的警官走了出來。“抱歉,小伙子,這星期藤山教授不見任何學生。官方事務。”

  不知從哪兒傳出一支葬禮上的哀樂。哈米德踢了踢呱呱的前爪;音樂戛然而止。“我不是為了學校的事,夫人。”他突然來了靈感:幹嗎不告訴她點兒實話呢?“是關於遊客和我的呱啦啦的。”

  那位警官嘆了口氣,“我就擔心你會提到這個。好吧,跟我來。”他們走進黑洞洞的走廊,呱啦啦發出得意的笑聲。總有一天,呱呱的這套小把戲會惹到什麼惹不得的傢伙,然後給人家打得屁滾尿流,不過看來不會是今天。

  他們下到地下二層。只有吸音瓷磚里的螢光燈照明,光線更暗了。時不時的,他們腳下的木樓梯還會往下陷。樓里空蕩蕩的,平時門前排隊等候的學生們都不見了,但哈米德知道警察並沒有把教員也趕出去:一間辦公室里傳來響亮的呼嚕聲。“被遺忘的角落”——特別是道德樓——稀奇古怪,這兒的教員們有個共同點:他們都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意味著最無能的人和最出色的人都在這些小房間裡。

  拉里的辦公室在一段長長的走廊的盡頭,其實該稱之為半個地下室。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守在門邊,其餘沒有任何變化。牆上有一個黃銅名牌:L·勞倫斯·藤山教授,天人理論研究系。名牌旁邊耀武揚威地寫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辦公時間。門中央是張印有一隻小豬的圖片,旁邊還附有說明:“如果一個學生假裝需要幫助,那就假裝給他幫助。”

  他們走到門邊,警官往旁邊一站:哈姆得自己想辦法進去。他飛快地敲了敲門,門裡傳來腳步聲,接著門開了條小縫,拉里問:“暗號是什麼?”

  “藤山教授,我得跟你談談——”

  “答錯了!”拉里啪一聲關上門。

  警官把手搭在哈姆肩上,安慰道:“真遺憾,小伙子。要知道,比你大牌得多的主兒也吃過他的閉門羹。”

  哈米德甩開她的手。他腳下黑白相間的傢伙發出陣陣警報聲。哈姆抬高嗓門蓋過噪音:“等等,我是哈米德·湯普森!你天人201班的學生。”

  門又開了。拉里走出來,他瞟了一眼警察,又看看呱啦啦,道:“你怎麼不早說?進來吧。”哈米德和呱呱趕緊從他身邊擠進門去,拉里沖警官純潔無邪地笑了笑:“別擔心,蘇西,是公事。”

  藤山的辦公室又長又窄,屋子裡還堆著長長兩排儀器,這麼一來,剩下的空間大概只有一條過道那麼寬。拉里的學生們(有膽量下到這個地洞裡來的那些學生們)有一個猜想:要是拉里生活在舊地球,他沒準能在信息存儲器里安家。架子上的垃圾少說有好幾噸,還有不少小部件伸到了過道里。考古學是拉里的專長之一,所以這地方簡直像個博物館——說不定真是個博物館。大部分機械都靜悄悄的,但時不時也有滴答作響或者發光發熱的。這堆東西里有魯布·戈德堡①式的搞笑發明,早期殖民地的模型……還有寫東西是從界區外搞來的。暖管和水管幾乎把天花板遮了個嚴嚴實實。每次到這地方來,哈米德都會聯想到潛水艇的船艙。

  【①魯布·戈德堡:RubeGoldberg(1883~1970),美國卡通畫家,他筆下的人物喜歡用複雜的發明來完成原本十分簡單的事情。例如,一個剝雞蛋殼的機器可能是這樣的:一個人拿起晨報時就會牽動一條打開鳥籠的線,鳥被放出來,順著鳥食走向一個平台。鳥從平台摔到一罐水上,水罐撞到手槍上,使手槍開火。猴子被槍聲嚇得把頭撞在剃鬚刀把上,剃鬚刀切入雞蛋,打開蛋殼,最後讓雞蛋落入一個小圓碟里。】

  拉里的辦公桌放在屋子最裡頭。桌上的廢銅爛鐵堆得老高,其中包括一個平板顯示器和一尊美麗的深黑色雕塑。在天人課上,拉里向他們介紹過他的收藏品管理理論:晚進早出,每年買一張乾淨的床單,在上面註明日期,然後把它鋪在前一年那層雜物上頭。大多數人都以為這不過是懶蟲拉里的另一個玩笑罷了。可哈米德卻發現,桌上那堆垃圾下頭真的露出了床單一角。

  檯燈在桌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一眼看去,拉里周圍的牆似乎在朝他傾斜。牆上貼滿了海報。拉里之所以被安置在這個洞裡,那些海報也盡過一點力:這玩意兒對任何腦子沒毛病的社會成員都是一種冒犯。一堆……什麼東西……被扔在為來客準備的椅子上。拉里大手一揮,它們便全體轉移到了地板上;然後他示意哈姆在那張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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