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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流觴沉默了半天,沒有開口,反而是沈離央打破了沉寂。

  “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顧流觴搖搖頭,只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沈離央。她如今越發深沉了,讓人難以看出那平靜的面容下,究竟蘊藏著怎樣的情緒。

  沈離央站起身,命人把藥端來。捧著碗走到床沿坐下,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顧流觴愣愣的微啟了唇,把那勺藥喝了。等到苦味在唇齒間蔓延,才終於回過神來。

  “我……我之前說的那些……”那些都是情急之下編的假話,你不要信。

  沈離央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

  “我和余逍只是……”只是逢場作戲,並沒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沈離央又餵了一勺藥給她,正好堵住了自己不想聽的話。她緊盯著,忽然俯身下去,用舌尖舔去她唇邊殘留的一滴藥汁。

  “看來糖放得不夠,還是有些苦。”

  顧流觴臉色發郝,渾身僵硬的任她餵著。眼前這個人讓她感覺無比安心,卻又總能像這樣輕而易舉的讓她不知所措。

  “好好的哭什麼?”

  等到沈離央把空碗放到一邊,回過頭來,卻發現她落了滿臉的淚水。

  顧流觴搖搖頭,隻眼淚仍像兩道溪流一樣無聲流淌。

  湧上心頭的,是從京城到北關的滿心絕望,是從北關到京城的百險千難,是聽到她的“死訊”時的悲痛欲絕,是中箭後劇痛難忍,以為見不到她最後一面的黯然心傷。

  沈離央揉揉她的頭髮,好聲好氣的哄:“別哭了,以前是我太傻,辜負了你一番苦心,才會平白連累你受這麼多的苦。”

  那天收拾完余府後,沈離央去到顧府,嚴刑拷問了顧長青的心腹家臣。在訊問中她才得知,原來崔廣勝和顧長青早就互相勾結,他們設計殺害葛天輝後,故意按兵不動,就是想趁機治沈離央一個逆反之罪。只是後來被余清橫插一腳,才沒有得逞。

  倘若真治了逆反之罪,不僅她的心腹手下都會受到牽連,想要翻身也絕不像現在這麼容易。

  顧流觴漸漸止了淚,忽然想起什麼,扯著沈離央的衣袖急切的問:“衣服,我的衣服呢?”

  沈離央挑眉,“破成那樣,自然是扔了。怎麼,現在才想起來穿衣服麼?”

  看到顧流觴的臉色瞬間慘白,沈離央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忙起身取來一個包袱,只見方才褪下的那身衣物都好端端的在裡面,一件都不少。

  她素來是極小心眼的,心愛之人穿過的用過的東西,都要妥帖的收著,不肯輕易經別人的手。

  顧流觴氣得瞪了她一眼,又礙於自己動作不便,只好指示道:“把那件小襖的里子拆開,然後把東西拿出來。”

  沈離央照做了。翻出來一看,只見裡層縫的不是棉花,而是繪在細帛上的一張張軍事地圖。那山川地域,分明就是這些天令她心煩得夜不能寐的北疆諸地。

  回京一路兇險,要和多少魑魅魍魎鬥智鬥勇,而她卻還費盡苦心替自己經營了這些……

  沈離央看著那一個個工整的小楷,滿心酸楚。她低頭埋進顧流觴的懷裡,止不住哽咽。

  “你對我這樣好,要我怎麼還?”

  餘下的時日那麼短,你對我這樣好,要我怎麼還?

  ☆、賞花

  幸福的時光總是彈指而過,腥風血雨後的平靜讓人分外珍惜。

  顧流觴就那樣在宮內住下養傷,起初她還覺得不太自然,可沈離央卻說,宮裡如今空落落的沒點人氣,且安心住著,等傷好了再搬出去也不遲。

  顧流觴也便不再堅持,這宮中的環境自然遠非外面可比,最重要的是,如果搬出去,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清晨看著心愛的人從睡夢中醒來,或者假裝睡著,等她悉悉索索的穿戴完,偷偷的在自己額上印下一個輕輕的吻。午間等她回來用膳,就是再不喜的菜式也覺得美味非常。晚上她有軍事政事要處置,自己便在旁邊沏兩壺香茶,執一卷閒書。

  “今日路過御花園,看見那裡的花開得好,趕明兒一起去看看?”沈離央正批著奏摺,不知怎的忽然抬頭說道。

  “都快入秋了,怎麼還有花?”顧流觴問完,才發現自己大概是歇久了,人也變得傻氣。這宮廷是什麼地方,那些宮人就算想盡一切辦法,也會讓那些花卉四季常新。

  “這宮裡,大概和外頭總有些不同吧。”沈離央隨意的一說,又眨眨眼,“和你一起,就算只是看落葉,我也甘之如飴。”

  “油嘴滑舌。”顧流觴斜了她一眼,心中卻滿是甜蜜。

  次日正是休沐。

  顧流觴以為沈離央昨日只是隨口一提,便也沒多在意。等到沈離央打點整齊,又拿了件披風來替她系上時,她才驚覺:“這是要去哪?”

  “去看花啊。”沈離央自然而然的低頭替她掖好衣角,神態寵溺,完全不避諱還有外人在場。

  兩人共乘一輦到了御花園,早有宮人呈上一盤盤時新的瓜果點心。顧流觴傷未好不能飲酒,便費心思用葡萄、橙子等榨了汁,五彩繽紛,煞是可愛。

  “在宮裡這麼久,卻從未過來瞧瞧,倒真是辜負美景。”沈離央牽著顧流觴在花間走了一段,笑問:“你覺得這些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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