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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蔣言靈邊哭邊咬著下唇,她討厭如此軟弱無能的自己,如果她有起死回生的魔法就好了,這樣說不定能讓生死未卜的阿發活過來,或者讓時間倒流也可以,她會提醒所有人待在家裡好好看書,生怕又釀成什麼禍患。
“靈靈!嘉怡!蔣靈靈!黃嘉怡!你們開門啊!”
門外是幼稚鬼的聲音,嘉怡根本聽不到,撲在蔣言靈懷裡哭。從車上開始她就一直哭,哭到現在眼睛紅得快要滴血了。
蔣言靈扶著浴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哭出血真心也沒那麼快恢復,現在應該冷靜一下,安撫嘉怡。她臉上還帶著淚滴,眼眶依舊不受控制地湧出眼淚,她抱著嘉怡使出全身力氣去開門,一頭撞進了冬箐的懷裡。
幼稚鬼的臉上也有眼淚,再怎麼成熟也畢竟是小孩子,第一次這麼近的見證生離死別,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臥室外的花天酒地和臥室的一片狼藉天壤之別,明明是聖誕節,卻比清明節還淒淒切切。
冬箐作為這裡唯一的大人,看著三個淚人也束手無策,只好不停地輪流安撫嘉怡和幼稚鬼,左手則是死死地被蔣言靈占據。
蔣言靈覺得如果她不在場,自己可能還能克制住。
她一直認為自己比別人成熟。
最後幼稚鬼和嘉怡都睡著了,冬箐和蔣言靈合力將兩人抬到床上。
維多利亞港的煙花聲傳到臥室里,外面是一片狂歡。
兩人合衣而坐,冬箐問她:“靈靈,你不累嗎?”
“不累,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真心的樣子。”她擦著眼角,雖然早已擦的紅紅的,“Eis,我怕。”
冬箐沒有說話。
現在是一九九二年的香港。
“如果我有超能力就好了……我會提前告訴真心不要來……”
“為什麼我才十二歲……”
對於命運之外的事情,所有人都無能為力,包括大人。
這點蔣言靈不知道,她一直覺得人會屢屢犯錯,就是因為不夠成熟,不夠年長。
同樣的事情放在身為大人的冬箐身上,同樣束手無策。
何況還為難一個孩子?
冬箐將意識越漸模糊的小孩攬到懷裡,親親地吻了一下頭頂。
“睡吧,聖誕快樂。”
祝你快樂地長大。
第 5 章
蔣言靈醒了,發現自己睡在冬箐懷裡。
床上是嘉怡和幼稚鬼,幼稚鬼果然是幼稚鬼,睡得東倒西歪,一隻腳還蹬到了嘉怡的臉上,嘉怡知道了肯定要氣死。
她的驚醒牽動了身下的冬箐,兩人在鋪了厚毯子的窗台上將就了一晚。
她肯定很不舒服,蔣言靈默默想到。
果然,冬箐落地的那一瞬間就差點跪在地上,她的腰已經直不起來了,回頭對小孩說:“靈靈,你看著很瘦,沒想到挺重。”
她翹著鼻子扭過頭,凌亂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今天的天氣很好,早上九點太陽高照,兩人踩著冰涼的地板走到客廳,聞到一股酒的惡臭味,蔣言靈想嘔,還沒吃早飯。
地上歪七扭八的全是大學生,嘉禾趴在沙發上睡,抱著枕頭流口水,頭上還頂著簡易的聖誕帽。
“早餐想吃什麼?”
冬箐回頭問她,桌上只有硬邦邦的麵包奶酪和冷掉的蛋糕,怎麼選?
“我不吃了,太髒。”
冬箐笑了,說:“不是讓你吃這些,我帶你下樓吃。”
“那我們怎麼回來,你有沒有鑰匙。”
冬箐拉過她,拿著信用卡在門縫處滑了一下,門鎖了,再滑了幾下,門又開了。
蔣言靈覺得很神奇。
“我讀大學的時候,這種門,從來沒帶過鑰匙。”
當大人真好,蔣言靈默默想到。
冬箐帶她去吃了牛雜湯粉,自己點了一份豬肝腸。然後將豬肝都放在她的碗裡,說:“我不吃豬肝。”
“不吃你還點豬肝腸?”
“你臉上沒點血色,補補血。”
嘉怡總說她白,她也覺得自己白。
血色是什麼?像西藏人的那種高原紅嗎?
西藏人很有特點,蔣言靈見過幾個來香港做冬蟲夏草和藏紅花生意的西藏人,臉上兩坨紅雲,和打了腮紅一樣。比迪士高舞女的眼影還要紅。
她也看過幾個迪士高舞女,就住在她們家樓上,每次外婆看見了都說:“靈靈不要像她們那樣不學好。”
化妝和跳舞就是不學好嗎?她很困惑。
“想什麼?又盯著勺子發呆?”
“我在思考。”她說得一本正經。
冬箐仿佛已經習慣了她發呆式的思考,以後不到必要的關頭沒有打斷她。
兩人吃完早餐,陽光正好。冬箐問她要不要去逛逛,今天是新年第一天。
“我不過聖誕新年,我又不是基督教。”
“好好好,今天是放假第一天,去走走?”
蔣言靈猶豫了一下,畢竟她現在跟冬箐不太熟。
“好學生,你不會想回家溫書吧?”
蔣言靈最討厭別人叫她好學生,立馬說:“走就走,我也想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