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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兩個人這下都死了,程秋亦和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關聯竟然只剩下一個柳舒晗。

  程秋亦冷靜地處理著程天宏的後事,聽到醫院裡值班醫生的談話。

  “頂樓病房裡的那位,可算死了。”

  “別瞎說,那位可有點來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盼著人家死呢。”

  “他活著倒不如死了,死了還少受點罪,就他那女兒,嘖嘖嘖,父親死了一滴淚可都沒掉。”

  “父不慈子不孝,有錢人家的恩怨,你我兩個窮學生也想像不出來,走,吃宵夜去。”

  程秋亦插著手站在角落裡笑。

  掉什麼眼淚,程天宏死了,她比誰都高興。

  時間跨過零點,柳舒晗打電話過來,她那邊很熱鬧,聽起來小孩子挺多,吵吵嚷嚷的。

  “秋亦,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舒晗。”

  “秋亦,你怎麼了?”柳舒晗敏銳地捕捉到了程秋亦輕微的不對勁,“你不是在阿志家嗎?怎麼那邊這麼安靜?”

  “舒晗,程天宏死了。”

  本來不應該在新年打擾柳舒晗的,程秋亦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跟柳舒晗說了。柳舒晗是連接程秋亦和這個世界的唯一一條線,程秋亦只有這麼一根救命稻糙了。

  第61章

  “舒晗,程天宏死了。”

  程秋亦說完這話柳舒晗心裡咯噔一下。

  這個人是程秋亦的血親,他死了,死在了闔家團圓的除夕夜。柳舒晗不知怎麼安慰程秋亦,難道要她說一句“節哀”?

  於是她說,“秋亦,等著我。”

  她來不及跟許如雲解釋,也來不及收拾什麼行李,拿起外套手機就走了。

  新年第一天的凌晨,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路邊的樹葉子早掉光了,光禿禿的枝椏大咧咧向四周冰冷的空氣里叉開,像一隻只乾枯的爪子。雪越下越大,柳舒晗厚實的羽絨服也開始抵擋不住寒氣,好不容易等來一輛計程車,柳晗進了車裡,感受了車裡的溫暖,顫抖著朝手心哈氣,她嘴唇凍得發白,身上的雪融化成水,順著羽絨服滑落在座椅上。

  “師傅……去……去高鐵站……”柳舒晗牙齒打顫,發出的聲音輕得快聽不見。

  凌晨四點半,程秋亦坐在醫院大廳里愣神。偌大的廳里除了她就剩遠處閒聊的兩個值班醫生,她穿了件黑色大衣,大衣底下只有一件薄羊毛衫,廳里溫度不很高,她卻一點不覺得冷。

  死在跨年夜裡,果然是報應。程秋亦冷笑,她不高興。

  程天宏都死了,她不明白有什麼可不高興的,只好把這樣反常的情緒歸結為沒親眼看著他死。

  程博明哭累了,早在程秋亦邊上蜷縮著睡著了,程秋亦看了一眼這個胖小子,沒來由地就是一陣厭惡。現在這天底下和她血緣關係最近的居然是這麼個小東西。

  所以她抬起穿著長靴的腳,把程博明踹到地上去。

  程博明憤怒地吼她:“你幹什麼?”

  他受夠了程秋亦的喜怒無常,今天他父親都死了,程秋亦為什麼不能有點同情心?還想怎麼樣?

  “讓司機送你回家,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

  “我不回去!”程博明情緒激動,“我要在這守著我爸爸!我哪都不去!”

  他音量太大,惹得值班醫生頻頻往這邊看。

  很快值班醫生的注意力被另外一個人吸引過去。

  那人氣喘吁吁地衝進醫院,手支在膝蓋上,喘出的氣都是白色的,膝蓋以下從褲腿到鞋子全是泥漿,踏在亮得像鏡子一樣的地板上,霎時就是髒兮兮的兩個腳印子。她整個人幾乎被雪覆蓋,從頭到腳結了一層冰碴,甚至連睫毛都是晶瑩的雪白色。

  程秋亦瞳孔驟然收縮,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人跟前,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沉重的嗒嗒聲。

  “你瘋了?外面這麼大的雪!你來這做什麼?”程秋亦抱住已經冰涼濕透的柳舒晗,頹然道:“舒晗,你來這做什麼……”

  “秋亦,新……新年……快樂……”柳舒晗的牙齒咯咯咯地響,甚至連呼出來的氣都是涼的,“我來……我來給你……拜……拜年……”她頭髮上的冰碴融化了,順著發梢流進程秋亦的領子裡,燙得程秋亦心口發疼,眼眶發熱。

  路上一輛車也沒有,程秋亦帶著柳舒晗回家,油門踩到底,剎車時輪胎和地面摩擦,噪音刺耳。

  程秋亦半推半抱地把柳舒晗弄進浴室,脫了她髒兮兮的衣服,試圖把她弄進浴缸里泡個熱水澡去去寒氣。

  誰知她腳尖剛碰到水面立馬跳著腳縮回來,“燙!好燙!”

  程秋亦試了水溫,不燙,溫度剛好。

  柳舒晗被凍厲害了,只覺得自己的腳趾頭都快被那一缸冒熱氣的水燙傷。

  程秋亦柔聲安撫:“現在不燙了,舒晗聽話,先泡個澡,小心凍感冒了。”

  柳舒晗畏畏縮縮伸了一隻腳下去,水溫燙得她臉都皺一塊去了,看看程秋亦擔憂的臉色,心一橫整個人沉進水裡,適應了好一陣子才覺出暖意,哆嗦了一下,這才算緩過來。

  程秋亦半跪在浴缸邊,手往柳舒晗的肩膀上澆水:“大過年的跑到我這,你爸媽知道麼?”

  “我說了,不過看我媽那臉色,估計回去得挨頓抽。”柳舒晗想起她出門前許如雲的臉色,心裡直打鼓。

  她讓程秋亦把自己手機拿過來,發現手機進了水早就關機了,難怪一路上都沒接到電話。

  “快快快!把你手機給我!”

  柳舒晗從程秋亦手上搶了手機,趕緊聯繫許如雲。

  “媽……我這裡朋友有點事兒……急事!特別急!啊?您來看我?不是您不去拜年了?媽……媽?媽!”

  程秋亦試試水溫差不多涼了,讓柳舒晗站起來,找個大浴巾把她整個包住,“你媽什麼時候過來?”

  “不知道啊……”柳舒晗沒骨頭似的倚在程秋亦身上,“我的老娘唉……”說著冷不丁打了個震天響的打噴嚏。

  “行了你。”程秋亦手在柳舒晗屁股上捏了下,“快去床上捂著,也只有你這麼二,大雪天往出跑。”

  程秋亦搬了兩床鴨絨被,把柳舒晗蓋得只剩倆眼珠子在外面,“你先睡,我去買點感冒藥回來。”

  “秋亦。”柳舒晗拽住程秋亦的手腕。

  “嗯?”

  “你別難過。”

  程秋亦笑了,“傻瓜,我不難過。”

  “程天宏死了,我和程家的前怨就算了結了,我高興。”

  “秋亦,我陪著你呢,你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

  柳舒晗在雪裡凍了大半夜,第二天果然感冒了,發燒燒到38度半,裹了兩床被子還不停地發抖,說什麼都不肯去醫院。

  程秋亦毀了大半個廚房弄出半碗薑湯給她,“不行,你必須跟我去醫院。”

  “我不去!”柳舒晗斷斷續續咳嗽了幾聲,“大年初一就去醫院,一整年都得在醫院裡呆著,不吉利!”

  程秋亦被她氣笑了,“你怎麼不說大年初一生病,得病一整年呢?”

  “呸呸呸,不吉利!”

  “別廢話,趕快穿衣服起床。”

  “秋亦,我不去醫院……”柳舒晗一看硬的不行乾脆裝可憐,剛好又正病著,嘴唇蒼白眼中含淚的,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我不去醫院嘛秋亦……”

  偏偏程秋亦最吃柳舒晗的這套,心當場就軟了,“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她不去醫院,自己還不能把醫生弄到家裡來麼?

  發燒的人腦子是暈的,柳舒晗迷迷糊糊躺了一天,醒不過來也睡不安穩,一直牽著程秋亦的手,程秋亦去倒杯水她都得睜眼看看人還在不在。程秋亦乾脆鑽進被窩裡陪柳舒晗一起睡。

  她身上帶著被子外面的涼意,柳舒晗抖了一下,仍是貼過去抱著她,這才睡得安穩些。

  過了不知多久,柳舒晗的呼吸才真正平緩下來,程秋亦額頭貼著柳舒晗的額頭試了下她的體溫,好像燒已經退下去了。她悄悄起床,壓實了柳舒晗的被子,去收拾被她弄得一團糟的廚房。

  柳舒晗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程秋亦用量杯精細地量了米,按著電飯煲內膽上提示的煮粥的刻度線加好水,煮了一鍋白米粥。

  程秋亦覺得自己挺沒用的,柳舒晗生病,自己連為她做頓飯都做不到。

  她端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裡守著那鍋粥,手機突然有個陌生號碼打進來,歸屬地是Z市。

  Z市。

  程秋亦眼神暗了一下,“您好,請問哪位。”她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緩和,不那麼冰冷刻板。

  “請問……請問柳舒晗在嗎?”

  “是舒晗的媽媽嗎?阿姨,舒晗在休息,待會兒她醒了我讓她給您回過去。”

  “你是……”

  “我是舒晗的朋友,我姓程,我叫程秋亦。”

  “原來你是秋亦啊?我們家舒晗從前上學就老說你,說你品學兼優人又上進!好嘞好嘞,舒晗跟你在一塊我就放心了!那行,你讓她好好休息,我改天看你們去。”

  “好的,阿姨再見。”

  程秋亦有點想笑,不知道這位媽媽如果知道了自己女兒被她口中品學兼優的好孩子給拐走了該作何感想。

  柳舒晗睡了個安穩覺,醒來後胃口大開,一個人吃了大半鍋粥,“不錯不錯,秋亦,你煮的粥真好吃。”就一個沒滋沒味的白粥,也不知有什麼好吃的。

  “剛才你媽電話打到我手機上,正巧你在睡覺,我就給接了。”

  “啊?”柳舒晗放下手裡的空碗,“她沒說什麼吧?”

  程秋亦笑得意味深長,“她倒是說了點東西。”

  “她說了什麼?是不是要打斷我的腿?”

  “她說……她說你從上學就老愛提我。”程秋亦把柳舒晗壓倒在床上,“舒晗,我在你們家這麼出名麼?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幹嘛?”柳舒晗臉紅紅地瞪她,“我就知道你知道了要笑話我。”

  程秋亦湊到柳舒晗嘴邊,輕輕舔去她唇角被遺忘的一粒米,在自己嘴裡回味了半天,發現她的廚藝果然大有進步,這次煮的粥出乎意料的好吃。

  “舒晗,你吃了我做的飯,這下是不是該輪到我吃你了?”

  “我感冒了……傳染……”

  “那就趕快傳染給我,換你來照顧我……”

  程秋亦手指冰冰涼涼的,卻像著了火,在柳舒晗身上遊走,所到之處皮膚泛起一片粉色。柳舒晗又冷又熱,不甘示弱地也把程秋亦剝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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