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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過境遷後,陸老太太千方百計地物色到一個容貌、神態、做派各方面都堪稱自己影子的女孩,敲鑼打鼓地迎進了在當地鶴立雞群的三層小樓。旁人或許很難想像,如此相似,又都是這種性格的兩個女人,如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這件事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這次的“她”並沒有上一個柔弱可人,好在美貌驚人,要得到陸德的青睞並不難。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她,很爭氣地出了成果。這喜事讓一家子高興得人仰馬翻,陸德特地請了個年輕的保姆,照顧懷孕的妻子,並定時帶她去醫院體檢。

  遺憾的是,醫生並沒有太恭喜這一胎。經過全面檢查,斷定她很難順產,建議臨盆時直接進行剖腹手術。而這女人的反應,可以幫助我們總結出一個定律——凡是喜歡擺布和壓制別人的人,在涉及自身的問題上,總是意外的怯懦。

  她這時表現出一個村婦的愚昧,對開刀抱有無端的恐懼。反覆堅定著“寧死不上手術台”的信念,熬到了日子,結果就是失血過多撒手人寰,留下一個女兒,取名陸文彩。

  也許是受到母親哭天搶地的影響,陸德這一次真的嘗到了喪妻之痛。對於某些男人來說,總是不甘獨自承受痛苦,他們信奉“獨痛痛不如眾痛痛”。不幸的經歷,在這類人身上只是一個契機,讓他們有資格擺出傷心的嘴臉,打起憂悶的旗號,去嘗試一些平時不能作不敢作不屑作的放縱——比如,從有青春無美貌的保姆身上獲得安慰。

  這本來是地下活動,但在保姆某天一口氣吃了半斤青杏後,擺上了台面。陸德迫切地想要個男孩,於是讓這個他從來不想娶的女人,作了第三任陸夫人。而當她生出又一個賠錢貨時,也難怪他氣急敗壞,覺得被愚弄、被欺詐、被占了莫大的便宜。乾脆一紙訴狀遞到法院要求離婚,理由是——這女兒不是他的。

  這話不能隨便亂說,要調查過才算數。那時,這位母親生下孩子才兩天,還躺在病房裡,女孩也寄養在醫院的育嬰中心。那裡有數十個新生兒,唯一的標識就是搖籃上的號碼牌。陸德提前買通了一個護士,在法院的鑑識人員到達時,進行了調換。所以,被抽走血樣的,根本是別人的孩子!

  鑑定結果一出,不貞之名板上釘釘,紅杏出牆的女人被順利踢出陸家。她沒有識破這騙局的頭腦,她不明白這孩子怎麼就不是他的了。本能的唯一想法,就是鑑定是錯的。一個無知的村女,一個有資格認證的蕩婦,用“不對的,不是這樣”這種蒼白的語言,去質疑DNA檢驗這精密的科學……“這只是撒潑罷了。”他們說。

  在第三次被法警驅趕後,她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第二天,同樣的那條河,同樣的那座橋,同樣的留下一雙鞋,同樣的撈不到屍體,同樣的多她一個不多。

  出生才半個月的女孩,就這麼被丟在醫院裡。也許按照煽情的設定,母親應該在尋死前,回去餵女兒最後一次奶。但她沒有這樣作,因為她拖欠著醫院的費用,而她還不起。

  孤兒院的人來了,把女嬰抱走,養育了八年。

  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陸家離開了鄉村,在大城市買了豪宅;陸德也洗去一身土氣,變成腰纏萬貫的社會名流。無數女人圍在他身邊,於是再無娶妻的必要,真可謂如魚得水。只可惜沒有天賦異稟的身體素質,老來落得一身是病。當然,這是後話。

  在第八年,陸老太太閉上了眼睛。禍不單行,陸文彩不久得了一場大病,好像快不成了。別看陸德這些年流連花叢,卻沒有製造出新的傳人。現在見女兒危急,不免陷入徹底絕後的恐懼中,頭腦發熱地想起了孤兒院裡還有個備份。他當即以恩人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親生女兒面前,把她領回本該屬於她的家裡,取名陸雲素。

  江庭拿著資料的手不住顫抖。陸雲素那雙憂傷得習以為常的眼睛,隱約浮現在紙上——

  我一定要證明,我真的是陸德的女兒!

  作鑑定沒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只為一個心安。

  這就像養狗一樣,雖然土狗也會被人養,但要有身價,畢竟需要一張血統證明。

  “難怪,難怪啊!”江庭的喉嚨滾動著,轉臉面對窗戶,資料隨便往後一扔,一拳砸在玻璃上,“怎麼會有這種事?可怕,太可怕了!!”

  說完呼吸一窒,察覺到剛才無意中說了什麼。他為這巧合失神了片刻,喃喃自語著: “是啊。從警都幾年了,自以為見多識廣呢,想不到,還是會這樣。就算是個律師,也一樣吧?”

  來送調查結果的警員,還有新的情況報告,但看上司這個樣子,也不敢貿然開口。這時青煙送客歸來,大略觀察了室內氣氛,走過去撿起那張紙,瀏覽後只是“哦”了一聲。原先警察們對新任女顧問並不信服,一致認為她更適合呆在廚房,現在卻看到曙光,轉而向這更冷靜的人遞出一張輕薄的紙: “死者家電話的通話紀錄,已經列印出來了。”

  青煙正要接過,江庭猛然跳起來,劈手奪過,盯了那些藍色針點許久,閉起發紅的眼睛,將紙張拍在桌上,近乎沉痛地宣布: “下一個,陸文彩!”

  文彩

  陸文彩走進屋子時,還十分不以為然;等到坐上椅子,各種動作都有所收斂,似乎是從警官的臉上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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