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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道:“看不看都是一樣的,她們參下官,無非是說我做錯了事,犯了大罪。但下官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既然如此,為何要自辯,又有何可辯。我做的事她們看不到長遠的地方,只瞧見明面上的東西,於是輕易地定罪論過,要說我一定是錯的。但或許要過許多年以後,才會有人明白,我當時並沒有做錯,只是做了該做的而已。”

  嚴明華有些意外,點點頭說道:“不錯,有許多事確實如此。當時能看明白的只有寥寥數人,要等到五年,十年之後,一切才會顯露端倪。你想說的是新法,對不對。”

  清平點點頭:“正是。”

  嚴明華道:“百代之福,萬世之功,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手段過急過緩都不行,真是難呀。要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現在你一人站在風口浪尖,卻為後頭的人擋下了風浪,也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新法並非不能推行,改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如此說來,是一件大功。承前人但如你說的,你今日所為,恐怕要等到許多年後,才會有人明白。”

  清平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是在告訴自己,辰州此事想要平息世家藩王,還有朝堂中失利大人的怒火,讓新法安然無恙地推行下去,就必須有人犧牲。

  嚴明華與她自己,都將會是犧牲的人。

  想到這裡,她竟然有些佩服起這位首輔來,如何能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勢地位,在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波前,保持這種平靜呢?於是她問道:“其實閣老大可不必這麼做,事情也許另有轉機。”

  嚴明華卻道:“一個首輔還是有些份量的,不是嗎?”

  清平明白了,再次沉默地點了點頭。

  .

  不出五日,朝中果然起了謠言,說是今年辰州的事情引起了許多世家的恐慌與不安,陛下責罰了首輔嚴明華及一眾涉事官員,意在安撫世家。但僅僅是口頭上的責罰,一兩道不痛不癢的聖諭,罰那麼幾個月的俸祿,這些都不能讓世家滿足,一時間朝中奏摺滿天飛。年關本就是御史與言官參人的好日子,平日碰都碰不得的大人們,被小小言官一參就得乖乖在家寫自辯的摺子,御史言官卯足幹勁,誓要一振風氣,讓那些看看她們的能耐。

  清平回來幾天還未歇口氣,就被急急召到禮部。之前她不在禮部時,那位暫代尚書銜位的大學士便在上月告了病假,而禮部這個清閒的衙門偏偏在過年前後最是忙碌,清平本是待罪在家聽候傳召,結果還是逃不了看公文的命運,在各部間忙的連軸轉,一刻也不停歇。

  忙也有忙的好處,至少沒有閒著愣神的時間。累極了,晚上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好夢壞夢都與她無關,一夜無夢到天明。

  要是有進宮的差事,她一定推給侍中或者其他禮部官員,本以為能躲到過了年,但怕什麼來什麼,這日的事情非得要尚書進宮不可,推也推脫不掉。縱然她心知這是一個藉口,在宣召之下,只能換了衣服進宮。

  她果然見到了楚晙。

  凜冽寒風催生出的美麗,只有在這個時節才能一窺芳姿。滿園的姿態各異的紅梅佇立在冰天雪地里,花開的格外明麗。大雪覆蓋了墨枝花朵,仍有幽幽的冷香從雪下傳來。園中建了賞梅的長廊與宮殿,殿中的窗戶也比其他殿宇大上許多,從窗前看去,隨觀者的走停玩賞,各成畫卷,可謂是匠心獨運。

  宮人引她到一席簾門前便離開了,清平掀開帘子走進去,霎時一怔。此處四面無牆,梅樹就生長在殿中,好像有人將梅林搬進了宮殿裡一般,地上鋪的大理石也是白色的,與周圍的雪景融在一起,難分界限。中央放著一張小桌,上頭架著炭爐,楚晙就坐在桌邊看向她。

  清平許久未見她,此時這麼遙遙一望,卻覺得那人既熟悉又陌生。她穿著月白素紋長袍,並未束冠,只用一根紅色綢帶紮起。這本是民間尋常女子的裝扮,但她這樣穿來,無論無何都不像普通平凡的女子。待清平走進,楚晙輕輕一指,道:“坐。”

  清平站在離她五步外行禮,道:“臣不敢。”

  楚晙垂下眼道:“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清平猶豫了一會,磨磨蹭蹭走過去坐在她面前,楚晙為她倒了杯茶,清平目光落在杯盞上,在考慮要不要喝之前,先被這杯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無他原因,這杯盞通身晶瑩剔透,朦朧水汽中仿佛是一塊冰雕成的。楚晙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道:“喜歡?”

  清平回過神來,低聲道:“不敢。”

  楚晙的目光從她臉上一寸寸滑過,頗有種難言的意味。清平抬頭對上她的眼睛,楚晙幽深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兩人離的這麼近,清平避無可避,聽她說道:“說著不敢,卻還是那麼膽大妄為。”

  膽大妄為四字從她唇齒間說出有種令清平頭皮發麻的親昵,不僅如此,楚晙竟伸出手來,手指順著她的臉龐而下,停在衣襟前。

  清平只是看著她,連動也沒有動。

  半晌楚晙倏然一笑,手腕翻動,收回手去,清平這才看見她兩指間夾著一片梅花瓣,輕飄飄地落在桌上。清平雙肩微不可察地鬆了幾分,雖然此地四面開闊,若有人窺視一眼便知,但到底是深宮之中,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等親密的舉動被人看見了,那真是說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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