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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頷首道:“邵公子。”

  閩州風氣開放,多有男子從商當家,這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了。其服飾也與中州大相庭徑,手腕俱露,裙裾也不過腳;男子出門不戴帷帽,不乘轎,時常看到大家公子坐著長竹椅,毫無遮蔽地從鬧市街頭行過,對閩州人而言,這都是常態。

  邵洺衣著華麗,頭戴鑲嵌寶石的華開,在陽光中極為耀眼,雙手都戴著珠寶各色的戒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上敲著。與他相較而言,清平便顯得格外隨意,穿著並無什麼講究,邵洺抬起眼道:“家姐在長安給你添了些亂子,我已經說過她了。”

  清平想到邵聰的樣子便覺得有些好笑,道:“倒也不算什麼麻煩。”

  邵洺答道:“她本身就是個麻煩,若不是家中出了亂子,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借商隊北上,將她送至長安。”

  “如過你是說婚書的事,”清平喝了口茶道,“於我而言無妨。”

  邵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道:“你變了許多。”

  清平嘴角一挑:“正如世事遷移,人總是會變的。”

  兩人一時無話,各有各的心思,半響邵洺才道:“辰州這般大的動靜,人人都以為你在昭鄴,必不會輕離。但你卻到了閩州來,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仿佛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清平做了個手勢道:“朝廷還沒有對閩州動手的力氣,光是辰州便要耗費上許多時間,你大可不必擔心。邵家是欽定的皇商,若不是犯了大錯,朝廷也不會收回名號。”

  邵微為不可察地鬆了口氣,放下手中朱果拋進盤中,道:“你不會無事到訪,請說。”

  “我的確是有一件事,因書信或會被人截下,便想借著此次機會來到辰州當面問你。”清平推開茶盞,看著他淡淡道:“當年在雲州,你勸我儘早離開雲州,當時你仿佛知道些什麼,沒多久邵家商隊便將產業低價賣出,陸續從雲州離開。我要問你,是不是雲州後來所要發生的一切,你都早已經知道了。”

  邵洺面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陣恍惚。他猶自記得那天在戲台後看見她的情形,時隔多年依然記憶如新,昏暗的火光中她低眉垂目,是種難以言描的溫柔,他轉了轉拇指上的戒指,低聲道:“你信這世上有鬼神嗎?我年幼時曾在一幅畫上……”

  他有些侷促地停了下來,似乎極難開口,清平心念一動,問道:“在一幅畫上見過……與我相似的人?”

  邵洺一震,眉頭糾結地道:“你如何知道的?”

  清平慢慢道:“此事與鬼神無關,也不是什麼天意使然。所謂天命,信則有,不信則無。”

  邵洺捏著手中的一顆珠子,神情複雜地看著她道:“我不信命,也不信有什麼神。是那幅畫有古怪之處,以常人容貌相較,總能尋著一二處相同。”

  清平反問道:“但我卻生的極像,對麼?”

  邵洺點點頭,清平側頭看向窗外,輕笑道:“若我真有這種能耐,呼風喚雨不在話下,你看我像嗎?”說著她手伸出去揮了揮,外頭依舊是陽光明媚,什麼都沒有變化。

  收回手,清平神情淡淡地道:“這幅畫是出自謝家吧?我卻覺得奇怪,你們邵家遠在閩州,如何能與賀州的謝家牽上關係?”

  邵洺目中一凜,頗有些警覺的意味,話也放慢了許多,道:“邵家是生意人,生意遍布天南地北,結識他州之人也不稀奇,更遠的雲州我們也能搭上賺錢的路子,更何況是賀州?”

  “是麼?”聽聞他言語中露出深深的防備,清平不覺得奇怪,只道:“那我倒是要請教一下,這八荒,究竟是做什麼的呢?”

  她目光中透出一種疏冷,抬手的動作極為果斷,邵洺呼吸一窒,突然明白自己方才說錯了話,避開她的視線輕聲道:“我不知道。”

  清平沉默良久後開口道:“你可以不說,但這一切遲早會真相大白,到時邵家又該如何自處?”

  邵洺看著她熟悉卻淡漠的面容,壓抑許久的怨懟之意再度沸騰而起,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嘲諷般看著清平道:“若我真的說出口,你敢聽嗎?”

  有夥計上樓來添茶,兩人對話暫時中斷,邵洺深深吸了口氣,手不住摩挲著腕上的一串珠子,那串珠子陳舊無比,大約是什麼古物,與他一手寶戒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待那夥計離去,清平手心向上翻起,是自便的意思,事到如今,哪怕事情再如何離奇,她怕是也不會覺得有多驚訝。

  邵洺面色緩和了些許,古怪地看著她道:“在雲州時,我的確是得了些消息,朝廷要對西戎用兵,既有戰事,商賈自當避之,這個道理李大人應該明白。”

  李大人這三字從他嘴裡說出帶著種譏諷的味道,清平不以為意,低頭揭開杯蓋,輕輕將熱氣吹開道:“朝廷要用兵,這等大事,雲州府如何會不知。”

  邵洺冷冷道:“這是官府的事情,我等小民怎會知曉?”

  清平話鋒一轉:“小民雖小,卻能洞察先機;公子這話,怕是連你自己都不信。”

  邵洺重重捏著一顆珠子,雙目漸闔:“有些話我能說,大人未必能聽,是自欺,也是欺人。但得過且過這個道理,大人行走官場多年,難道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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