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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讓你欠著吧。”千石環視四周,拱拱手,“兄弟我先行一步,滾回老家去也。以後你們誰來山東,儘管找我,我管飯!”

  “好呀。”忍足推推眼鏡,“以後你們誰如果去四川也儘管找我,不過我是要收費的。”

  全體爆笑,佐伯和仁王乾脆撲上去壓著忍足教訓他小氣,誰都沒有發現千石什麼時候拎起行李消失的,或者說,誰都沒有去注意。

  玩到十二點的時候觀月開始打哈欠,佐伯抱歉地跟大家賠笑:“小初生物鐘就是這樣子,到了點必須睡覺,對不住了。”他們倆是夜裡一點的火車,這時候從學校打車走,時間正好。

  “小虎!”看佐伯吭哧吭哧收拾行李,不二突然叫了一聲。

  佐伯一愣,看見不二眼裡滿是眼淚,水汪汪地看了他半天,咬咬牙轉向觀月。

  “觀月。”不二聲音有點發抖,“謝謝你一直照顧我弟弟。”

  觀月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猶疑著握住不二。

  不二深吸一口氣,淚水更加明顯:“以後小虎,也拜託你照顧了。”

  這兩個人走了之後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幸村想安慰不二,被他堅決地推開,直到仁王開始給大家講笑話,氣氛才再次活躍。

  “哎呀比呂士不行,我肚子疼。”仁王講到一半突然彎腰捂住小腹,神色痛苦,“快,扶我去廁所,我肯定吃壞了。”

  柳生沉下臉,嚴厲教訓:“怎麼這麼不小心!”嘴上說著,手卻輕柔地扶住仁王的背,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慢慢走遠。

  良久,忍足奇怪:“去趟廁所怎麼還不回來?”

  剩下的人一致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聰明一世卻頭腦轉筋一時的忍足走的時候是凌晨兩點。相比之下這些人里他和大家是最不熟悉的一個,走的時候也很輕鬆,拎起背包挨個拍下肩膀就離開了。剩下四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玩牌以消磨時間。由於這四個人的智商分布實在有些不均衡,大家誰也不願和真田搭檔,只好玩每個人都單打獨鬥的大躍進,很快演變成三個人對一個人的集體屠戮。幸好這時候大家都想不起要什麼彩頭,不然光彈腦門都夠真田受的。

  “啊,真田,你怎麼可以這麼笨。”不二贏得都沒勁了,把牌一扔懨懨地四處張望。

  幸村溫柔地咳嗽一聲。不二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說你很純樸。”

  真田笑笑,自己並不在意,倒是不二仍舊嘟囔個不停:“你也就靠精市罩你啦。”不二說,“等到了吉林沒了精市,自己多上點心,別看誰都是好人。還有你的衝動要不得,現在早就不是靠拳頭說話的年代了……”

  幸村吃吃地笑,一把牌也撒下來:“周助,感覺這話應該是我叮囑他呀。”

  “我替你。”不二笑眯眯站起身,跳到柳身邊抱著肩膀搖,“蓮二蓮二,以後乾就交給你了,一定不要手下留情,狠狠整死他!他逼我們喝他做的東西逼了四年啊!”

  柳輕輕眨一下眼睛:“不是你喜歡那種口味他才總做麼?而且你不但喜歡喝,還喜歡看別人喝了之後的樣子,他不做你就不高興。”

  不二嘿嘿傻笑著鬆開手,抱著幸村把臉埋在衣服里蹭來蹭去。

  “精市。”不二說,“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就是裕太比較笨,觀月又走了,以後你幫我照顧他,讓他老老實實學習,乖乖談戀愛,別……行啦沒什麼事情我先走啦,以後記得給我打電話!”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不二一彎腰抓起行李,匆匆跑遠。

  幸村愣了半天,無奈地嘆了口氣。

  “還裝沒事呢。”幸村指指上衣,“鼻涕全蹭我衣服上了……”

  大學堂前的糙坪上就剩下他們三個了,一時大家都不知道做什麼好。真田提議繼續打牌,被那兩個鄙視了回去。柳一個勁搖頭說太沒挑戰了,幸村壞笑,提出如果真田輸一場就脫一件的話,他倒是願意陪玩幾局。

  於是都扔下了手裡的牌,三個人坐在一起互相看看,覺得也沒什麼好說的,該囑咐的話白天的時候已經說得夠多,現在提起無非是徒增傷感。幸村先打破沉默,強顏歡笑道咱們三個應該算是最幸運的了,畢竟還能再在學校里多泡幾年,雅治他們就沒這麼舒服啦。

  真田幫柳檢查捆行李的帶子,拉了好幾下覺得足夠結實,滿意地回來做好。

  幸村問:“乾呢,怎麼不和你一起走?”

  “說好了在火車站見面。”柳說,“那個沒出息的先回家拜別父母了,他長這麼大沒出過遠門。”

  “可是你也沒有呀。”

  柳撩起眼皮送給幸村一個白眼。

  “所以我比他強。”

  幸村嗯嗯地一個勁點頭,真田一直在神遊天外,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

  “如果將來我在那邊過得不錯,你們就都去找我。”柳說,“精市,弦一郎,認識你們,是我這些年最高興的……”

  一直無動於衷的面具一瞬間被打破了。柳緊閉的眼睛中迅速溢出大顆大顆的眼淚,鼻子嘴巴刷地通紅。幸村真田吃驚地站起來,剛想安慰,柳彎下腰拎起旅行包就飛快地跑掉,頭都不回一下。

  幸村怔了怔,忽然把手放到嘴邊,用盡力氣大喊:“蓮二,一路走好!”

  真田跟著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幸村走過來,挨著真田坐下,抬起手腕看看表,問:“弦一郎,你的火車是幾點?”

  真田嗓子有點乾澀,輕輕咳了一聲:“早上五點。”

  “也就是說你最遲四點半出發。”

  真田點頭。

  氣氛有些詭異。幸村想,這不是保持沉默的時候。

  “弦一郎,我們這樣坐在一起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幸村歪著頭,聲音放得很軟,“你打算一句話也不跟我說嗎?”

  真田靜靜坐著沒有反應,幸村很奇怪,伸手過去拉他:“喂,弦一郎,弦一郎……?”

  真田的臉早濕了一片。

  “啊……”幸村茫然看看自己的手心,輕輕拍到臉上,鼻子忽然酸了起來。

  “弦一郎,你也會哭啊……”

  幸村記憶里從沒有哭得那麼放縱過,即使是還不知道男兒不能流淚的小時候,第一次被抱著的人放到地上要他自己走路,第一次被送進幼兒園告別家長,第一次打點行裝開始住校生活,他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哭得渾身發抖,不能自已。

  真田一直坐到不得不走的時候,再不起身就來不及了。他剛想拎包幸村滿臉眼淚地抱了上來,嘶啞著嗓子說弦一郎讓我送送你吧,別人我都沒管,就把你送到火車站,不行嗎?

  “精市,別去了。”真田伸手給哭得花貓似的幸村擦一把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想到你一個人從火車站孤零零回去,你讓我怎麼放心走……”

  真田離開之後幸村一個人坐在原地呆了很久。天亮之前的時間總是最冷的,幸村坐著坐著就有些打顫。他想真糟糕啊,如果弦一郎沒有走,就可以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穿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幸村覺得頭有點昏沉。他閉上眼睛,感到外面的天色越來越亮,沉睡了一晚的小鳥開始跳上枝頭唱歌,遠遠傳來一座座教學樓開門的聲音,食堂開伙的嘈雜,似乎還夾雜著早起學生的自行車鈴響,有人在輕快地哼著歌,確實有人談笑著走過他身邊。又一個清晨里,立海大再次醒來。

  那一刻幸村突然覺得恍惚,仿佛過去的四年不過是一場延續太久的好夢,在夢裡他們相遇,分離,一起歡笑和哭泣,但睜開眼睛,就知道那不過是太真實的幻覺,自己仍然是那個剛剛走進校門的少年,306的人都圍在身邊,還有那些認識的朋友,手冢也在,跡部也在,大家意氣風發一起走進立海的大門,誇口要讓這所大學,永遠記住我們。

  故事也許就該停在這裡,停在每個人都無憂無慮的時刻,之後要做的事情還多,一起的日子還長。

  幸村感到第一縷陽光吻上自己的臉。差不多了。他對自己說:天亮,請睜眼。

  幸村精市睜開了眼睛。

  面前空無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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