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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世界從此陷入黑暗,再也沒有光明。

  那夜後,他便離開了寒家,回到父王身邊覆命。父王似乎挺滿意他的成果,所以沒有多加疑問刁難,便率著他和銀翹回京了。

  他無法計算時間過了多久,只覺得離開她的每一秒都像一世紀那般痛苦而漫長。

  “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他將手靠在額前,喃喃自語。倘若他的一生中有值得犧牲的可能和機會,那麼,他甘願為她及所有她親愛的人而犧牲自己。

  他所能做的最大犧牲便是永遠退出他們的生活,舊有的傷害雖無法撫平,但至少他能還給他們平靜。

  忘了有過他這麼一個人,忘了曾經發生過什麼事,然後她會得回平靜,快樂會重新回到她閃亮的眼眸,回到最初的最初。

  這是他愛她的極致,他會站在天涯的那端,捧著自己血淋淋的、永不癒合的心傷,天天為她祈禱,祝她早日重得幸福。

  他還是這副死樣子!銀翹站在門口望著他痛苦的俊顏,心中就有氣。

  都已經快三個月了,他還是天天想著、念著寒玉瓏那個賤女人!那她當初死吵活纏要御景王爺立刻動身回京又是何苦來哉?她以為只要離開宣州,他的心就會回歸原位,誰曉得他到現在都沒有一刻或忘寒玉瓏!

  真是氣死她了!他當真當她是沒心沒肺的隱形人嗎?

  銀翹氣惱地用力踏著地面,大步而入,縴手用力一拍桌面,震醒了厲勛的遙遠沉思。

  “厲勛!”她嬌喝。

  “是你。”在瞥見銀翹的面孔的瞬間,厲勛的眼神疾速黯淡。

  “不然你期待是誰?寒玉瓏嗎?”

  厲勛臉色一變,“我跟你說過別再在我面前提她!”

  “我不提,可是你心裡卻滿滿地全是她!”銀翹火大地拽住他,“你分明是愛上她了,你還敢繼續否認?”

  “我沒有!”他警覺地沉喝,拍掉她的手。

  “那你心裡頭為什麼一直想著她?”

  “我……”他撇過眼眸。“只是因為歉疚。”

  “騙鬼!我如果再相信你,就是天下第一大白痴!”銀翹狠啐了口唾沫,但她隨即在桌邊踱起步來,得意地冷哼。“你要繼續否認也無所謂,反正我也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事了。”

  她得意的語調讓厲勛心中悚然一驚,他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銀翹,恐怖地問:“你說什麼?你做了什麼?”

  “不錯嘛,終於對我有反應了。”銀翹譏諷地笑。

  “你究竟做了什麼?!”厲勛用力地抓著銀翹,心中浮現前所未有的恐慌。

  “哎喲,會痛-,放手啦!”銀翹被他捏得筋骨劇痛,不悅地想甩開他。

  但厲勛反而更加重了手上力道,恐怖異常。“你究竟做了什麼?!”

  銀翹擺脫不了他,索性抬起美眸得意地睥睨他,精神上的勝利已完全凌駕了肉體上的疼痛。

  “告訴你也沒關係,反正事隔三個月,你要挽回也不可能了。”她咯咯嬌笑,仿佛說著她生平最成功的得意事跡。“我們回到京城沒多久,王爺便調度了一批親兵,血洗寒家,滿門皆歿!”

  “你……說……什……麼?”厲勛喘著氣,一字一句地輕問。

  “你聽得不夠清楚嗎?那好,我就再說一遍。”帶著嫉妒和報復的惡意,銀翹靠近他的耳邊,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道:“寒家滿門被滅,一、個、不、剩!”

  她的每一個字仿佛炸彈,在他耳邊、腦里爆炸,炸得他無法感覺、無法思考,世界仿佛陷入漆黑一片,再也不見光明。

  那夜後,她被發現昏倒在天下居,被火速運回珍瓏閣請大夫診治的結果,她終於睜開眼睛。

  她醒了,可是她胸中的某個部分沒有醒。

  在靜兒無微不至的盡心服侍下,她會吃、會睡、會走、會動,可是她仿佛聽不見、看不到、忘了哭、也不會笑。

  她像是丟了心的人,寒家上不以為她患了失心瘋,可是沒有人知道,就在那天晚上,那個只有他兩人知道的、秘密的晚上,她的心碎了,再也補不回來。

  靜兒算是知道最多內情的人,但她也只能就之前小姐和勛公子之問種種奇異的行徑,以及勛公子失蹤後,小姐便成了這副模樣,推斷他們之間必定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巨變。

  靜兒望著玉瓏漠然而痴傻的面容,每每心酸得要掉下淚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看得出來小姐和公子相愛聖深,但究竟是什麼逼得事情非如此演變?

  她殷切地祈求上蒼,千萬不要就這麼結束,再給他們一個機會,給他們一個好結局吧!

  有沒有上達天聽她不知道,可是小姐的病一點起色也沒有。靜兒心疼不已地扶著小姐到花園方亭里坐下,心中的憂慮一日比一日更盛。

  近來不知何故,本已循規蹈炬的太守府又氣焰囂張了起來,對他們寒家的欺壓甚至想出怨氣般地更甚以往。大家都叫苦連天,可是這次卻再也沒有人幫他們承擔了。

  “小姐,喝口茶吧。”

  靜兒殷勤地侍奉,但玉瓏愣愣地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靜兒不灰心,自己動手餵她喝。

  “小姐,您可得快些好起來呀!”她低低地勸著,兩滴豆大的淚珠情不自禁地掉了下來。“沒有您,咱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花園那一頭起了騷動,好像是少爺的聲音。靜兒覺得奇怪,連忙擦乾了眼淚,站起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讓開!”鍾達棠仗著人高馬大,一把推開寒玉軒,便要強行闖入。

  “鍾達棠,你給我站住!我姊姊身上有病,她不想見你!”寒玉軒追著他,氣得冒火。若不是他還急於攔住他,他真要跑回房,拿劍當場將鍾達棠這無賴給劈了!

  “我還來找她是她的榮幸,別給臉不要臉了!”鍾達棠囂張地怪笑著。當初是由於王爺的命令他才不得不退婚,而今王爺都已回京了,還有什麼能阻撓他來索回本應屬於他的東西?

  “鍾少爺?!”靜兒一見是鍾達棠,驚得臉都白了。但她強自鎮定,只為保護小姐。“您和小姐已經沒有婚約了,硬要和小姐見面,似乎於禮不合。”

  “於禮不合?”鍾達棠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家小姐和個野男人不乾不淨,現在還有什麼資格來和我談禮?”

  “鍾少爺,請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再怎麼樣這也是我家小姐的私事,和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靜兒蹙眉,無法忍受有人侮辱她的小姐。

  “當然有關係。我鍾達棠要的女人,我愛怎麼說她,都隨我高興!”

  “您說什麼?!”靜兒震驚地望向鍾達棠。他對小姐還不死心?!

  鍾達棠的眼神始終專注地落在不遠亭內那張依舊美得脫俗的絕世容顏。

  這麼美的女人,他怎麼放得了手?不過她素行不良、不知檢點,他也不會再那麼鄭重其事地對她!她不配當他的妻,做妾都還便宜她了!

  鍾達棠冷哼一聲,睨向靜兒,威脅地道:“你給我聽好了,三天之內,將你家小姐送到太守府。否則,我絕對要你們寒家過得非常好看!”

  “不……不可以!”靜兒抖得幾乎站不穩。

  而鍾達棠只是誇張地大笑,“以你們寒家現在的景況,你以為你們還有說不的權利?”

  不行!火速召集全家上下商討的結果,大家決定連夜將小姐送出城去,絕不能讓她落入鍾達棠的魔掌里!

  靜兒焦急地收拾著包袱,已顧不得周全與否,她一心只想儘快送小姐離開這塊不祥之地。

  “小姐,快,快跟我走。”靜兒硬拖起玉瓏,費力地往後門方向走去。

  但是,她們才離開珍瓏閣不遠,從大門方向疾速逼近的金屬殺伐聲卻引起她的注意。

  靜兒心中驚慌,卻不敢有絲毫停頓,直到傳來一連串悽厲無比的慘叫,不得不止住她的腳步。

  “猛叔?!”靜兒尖叫,望著自願來寒家守衛,如今卻渾身浴血的老人。“發生什麼事了?!”

  她向後一望,更震驚地發現熊熊的火光竟在寒家各廳各院四起。

  “突然來了一批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二話不說逢人便砍……”而且個個都武藝高強,連他都無法力敵。猛叔光說這幾句話,便吐了好幾口血。

  他強力支撐,護住她主僕兩人,一路揮刀護送她們到了後門。但就到此為止,他已力竭氣盡了。

  他用了最後的力氣,將她兩人推出後門。

  “你們快走……”一柄銀刀飛來砍中他的後背,猛叔連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完,便直挺挺地往門畔倒落了。

  “啊──”靜兒嚇得尖叫,轉身拉著玉瓏便沒命地跑。

  黑衣人注意到她們,立刻沉聲大喝:“別讓她們給溜了!”

  靜兒一直跑、一直跑,玉瓏更像沒有生命的木偶娃娃一般任由她拉。兩個弱女子的腳程能快到哪裡去?在夜明山附近的一處急湍的高聳河谷,她們被一群黑衣人給團團圍住了。

  靜兒緊抱著毫無反應的玉瓏,慘白著臉,抖得說不出話來。

  黑衣人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等殺完這最後的餘孽,咱們就可以回去向王爺交差啦!”

  最後的?!靜兒頓時透體冰涼。

  這代表寒家的其他人……全都死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們寒家究竟和你們何冤何仇?!”她悲憤地尖叫哭喊,而黑衣人笑得更加張狂。

  “都要死了還這麼多話。”他舉起刀便向她們砍來。“納命來──”

  “小姐,小心!”靜兒一見情況危急,不假思索地便將玉瓏往懸崖一推。左右都是絕路,就讓老天爺決定她們的命運吧!

  但靜兒這麼一推,卻讓自己的背心硬生生地往刀口下送去。靜兒慘叫一聲,血雨立刻有如噴泉般灑落滿夜星空。

  一切的過程宛如慢動作地在她眼底放映,玉瓏瞪大了眼睛,卻始終做不出任何反應。但是當熱燙的血液噴灑在她滿頭滿臉時,她茫然的神智終於突破了那層堅固的薄膜。

  “靜兒……”她顫抖地撫上臉上靜兒的血,而悽厲的慘叫終於從她口中迸出:“不要啊──”

  同時,她的身軀加速往山崖下墜去,遙遠地傳來撲通一聲,素白的身影被吞入了波濤洶湧的滾滾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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