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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燦他真的……”趙安然一愣,手下意識地收緊了。

  秋零沒有答話,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趙安然的心猛地下墜。

  ……

  廢棄的倉庫里,戴著眼鏡的男人踩著一地碎石走到葉文西的身邊。

  “葉姐姐這麼玩有意思嗎?”顧霆在葉文西身邊坐下,“搞個沒什麼所謂的綁架——你就不怕她真的殺了你?”

  半晌葉文西才緩緩睜開眼,看向漆黑的屋頂。

  “不是沒什麼所謂。”葉文西說,“我是真的想殺了她的。但是也不是那麼堅定,所以就交給小北來決定吧。”

  “哎,那可不行啊,那位大小姐是趙家的人,現在那位二當家的已經盯上我們了,萬一再知道我們弄死了他寶貝妹妹,絕對會跟我們拼命的。”顧霆嘆了口氣,“畢竟現在是我們轉型的關鍵時期,還是不要樹那麼多敵了。天天提防著被人報復,我也很累啊。”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葉文西冷淡地說,“這種事可是我的本行啊。”

  “葉姐姐不要這麼冷漠嘛,好歹你也是我們的一員啊,有點自覺好嗎。”顧霆說。

  “外面的都清理乾淨了?”葉文西問。

  “當然。”顧霆挑了挑眉,目光落到葉文西的手上,“說起來這個跟‘委託’內容不太一樣啊。”

  葉文西手裡捏著一張紙的一角,紙張皺巴巴的,字跡也有些扭曲。

  她的思緒飄忽了一瞬。

  「如果她願意走出來,失去的感覺會讓她銘記活著的感覺」

  「如果她不願意待在人世,那就找個人陪她好嗎,找個她喜歡的人陪著她一起離開,那她就不會寂寞了」

  說實話,葉文西至今還有些不敢置信,那樣殘忍的話是一個滿身單純氣的孩子面帶著微笑說出來的,就好像那就是跟喝水吃飯一樣自然的事。

  「為什麼要找你——因為我覺得你是最想見到她最後一面的人啊」

  “比起讓她們一起死,我還是比較希望死一個。”

  葉文西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從邊角點燃了那張紙。

  “不過既然她選擇活著——那這個也不需要告訴她了。”

  “還是會心軟嘛。”顧霆說,“果然畢竟是血親嗎。”

  “不,只是因為我能理解他們。”葉文西說,“我們是一樣的。”

  能只為一個人生,為一個人死。

  其他的人或物,就什麼都不是。

  ……

  丁殊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陷於一片混沌之中,她像是一片無依無靠的浮萍,隨著昏暗的海隨波漂流著。

  在意識的海中,她清晰地感知到,有某一部分徹底地消失了。

  在某一段時刻里,她想要順著本能的重力,將意識沉到最低端,最好撞得支離破碎,連重聚的可能都沒有。

  但她又感覺到有一雙手拽住了她。

  那雙手並不大,也不夠穩重,卻是暖的,仿佛帶著千斤的重量,緩慢而不容置疑地將她的意識托舉回海平面之上。

  當丁殊睜開眼的時候,第一個映入視野的是窗外透進來的暖橙色的光線。

  夕陽的餘暉足夠溫柔,並不刺眼,很快就讓她適應了光線湧入的感覺。

  接著她轉頭看到了床邊趴著的人。

  趙安然坐在床邊,眼睛紅得像是兔子。

  一見到丁殊醒了過來,還沒待她做出任何反應,趙安然先嘴一抿,眼淚在那同時就滾落下來。

  丁殊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安然就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

  第90章 90

  90.

  看到趙安然哭的時候,丁殊愣了一會兒,腦子都空了一瞬。

  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無奈。

  “你哭什麼。”丁殊嘆氣,“我還沒哭呢。”

  “就是、就是知道你哭、哭不出來——”趙安然哭得更凶了,上氣不接下氣地抹著眼淚,“所、所以我、我代替你哭好了……”

  丁殊愣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去,揉了揉趙安然的頭髮。

  趙安然一開始還試圖克制一下,但一感覺到頭頂上熟悉的重量,她仿佛徹底崩潰一樣,撲到丁殊懷裡就開始嚎哭起來。

  丁殊沒有避開,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盯著天花板,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懷裡小姑娘的背。

  看來真的很害怕啊,在發抖呢。丁殊無意識地想著。

  現在算是什麼回事呢。

  經歷了長時間的睡眠之後,丁殊感覺到疲憊感仿佛像浪潮一樣爭先恐後地湧上來,但腦子卻慢慢變得清楚,前所未有的清晰。

  接下去要怎麼辦呢。

  丁殊茫然地想著這個問題,在真正出事之前,她也曾預想過這個結局,但是這個結局之後該怎麼辦,她從來沒想過。

  因為那時候她在想,不會有這樣的結果的,小燦不會離開她,她也不用獨自一人。

  如果小燦真的離開她了呢?

  那麼她也去死吧。

  丁殊確信,有那麼一瞬間她是這麼想的。

  直到此刻,死亡的衝動逐漸消散,但仍餘下深切的疲憊。

  丁殊覺得她似乎有點理解丁燦的感受了——

  活著真累啊。

  但是死亡就真的是解脫了嗎?

  就不會有所不安、不會覺得不甘了嗎?

  丁殊這麼想著,低頭看了趙安然一眼。

  小姑娘大概是哭累了,一抽一抽地爬起身,似乎還因為這樣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但要她徹底停下哭聲似乎也有些為難。

  “對、對了,這個、這個是秋零姐姐送、送來的——”

  趙安然話還說不全,不時還抽著氣,她抹了把眼淚,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和一個本子一起遞給丁殊。

  “那個日記是、是小燦的,這、這封信也是,信沒拆,應該是給你的。”

  丁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去接那封信,她能猜到那裡面寫了什麼,但她還是慢慢地展開了信紙,將弟弟最後與她告別的話語混著心頭的血淚往下咽。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跟著丁殊長大,丁燦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在別的孩子望著零食流口水,看著別人的玩具說想要的時候,丁燦只會乖乖跟著丁殊身後,不哭不鬧不求。

  即便孤兒院的孩子懂事早,比起其他孩子,丁燦也顯得過分無欲無求了。

  唯一的例外是在他生病後。

  那時候丁燦被推進急診室,醫生已經對丁殊明說要做好心理準備了,救活的可能性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但丁燦恰巧就在那百分之一之中,他活著出來了。

  即便醫生已經對他下了“活不過兩年”的最後通牒,但也不得不驚嘆於這個小孩子強烈的求生欲望,有些成年人可能都比不上他。

  就是丁燦那份驚人的求生欲讓他一次次打破了醫生的判定,闖過一道道鬼門關,最終活到了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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