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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也不知W是否知道這點,他仍舊輕鬆自在,不僅公然暴露自己的姓名和行動,還陸續發表『犯罪心理』、『雙重人格』和『心證與物證』之類著名研究心得,名聲遠播海外。但,這也是W慣用且擅長的手法,他認為,只要能被公認為這方面的專家,那麼即使將來進行如此恐怖的精神科學實驗,非但有了不會受到世間懷疑的一種所謂『精神性不在場證明』,也能擁有在事件一發生就趕抵現場的理由。不管如何,其大膽且細膩的行動,後來在將恐怖的實驗結果報告丟給對手時,終於被察覺。

  就這樣,十年的歲月飛逝,到了大正六年,從兩、三年前起就在英國留學的W回國。知道這件事後,M也馬上緊跟在後地回國。不過,W的留學與回國時機對M來說乃是相當重大的問題,原因何在?很簡單,T子母子被M遺棄後,十之八九應該會搬離松園躲藏在某處,但是不管上天或下地,W絕不可能忽略其行蹤,同時也能認為,W會出國留學,就表示他確實掌握了T子母子的行蹤。換句話說,W因為能夠明確預測T子母平定居何處,而且短期內不會遷移,才會安心留學。這麼一來,如果抱著懷疑的眼光看待W的回國,難道不能肯定這是意味著W對此存有某種擔心,或者打算發動某種計畫的時機來臨?再換另一種角度來看,M就是認為可以藉著W的這種行動輕鬆找出T子母子的行蹤,在國外留學期間,才會隨時注意內地新聞和官方公報。

  但是,W當然不是那種莽撞行事的男人。回國後,除了偶而出差以外,幾乎沒離開過福岡,每天都留在大學裡面,沒過多久就從助理教授升為教授,陸續解決各種困難的事件,名氣愈來愈響亮,中間也穿插著氣喘發作,可說是相當忙碌……不過其態度依然悠閒,彷佛把一切當作昔日之夢一般,從早到晚面對試管和血液。

  另一方面,M也不覺困惑。他從W回國後的態度已得知,T子母子居住在以福岡市為中心的一日路程之內的地方。不僅這樣,T子年齡應該尚未滿三十歲,假定她仍美貌如昔,無論居住何處,一定多少會有風聲傳聞;而且如果其子I也仍不知父親是誰的在母親膝下成長,除非發生特別隋事,否則會如M所計畫的冠上母親的姓氏,雖然因為是私生子有可能延後申報戶籍,不過現在應該是就讀小學三、四年級,只要有耐性,一定可以查出眉目。於是,他將W以福岡為中心的出差地點列為第一目標,進行地毯式調查,果然回國不到半年,在直方小學的七夕發表會展示室的五年級成績優秀學生名單中發現I的姓名。當然,當時M也因為一時疏忽沒有留意到I是因為成績卓越,是以十一歲的年齡跳級為五年級學生,所以還懷疑是不同的人。

  但,可能是天意使然吧?不久,一位進入展示室的學生偶然回頭,視線與M交會。這時的M不由自主的移開視線,逃跑似的出了校門,雙手掩面,詛咒身為科學研究者的自己一生。那位學生和他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五官輪廓沒有半點疑似W的兒子,同時也絲毫不像M,對此,M雖然安心吁了一口氣,卻又立刻痛恨起自己的安心。再過不久即將背負學術實驗的十字架,變成悲慘模樣的這個孩子,容貌是那樣可愛、清秀,其發育的圓滿、舉止神態的天真無邪和溫柔……應該稱之為所謂的菩提心吧?那孩子的澄亮眼神一直在M的眼前晃動,無法揮去,M只好唱著那孩子將來一定會被送進去的『瘋子地獄』之歌,站立大馬路上,不懼眾人譏笑的敲著木魚,企圖彌補自己的罪孽。

  那孩子就是如此的清秀、俊俏。

  在九州帝國大學法醫學教室里,一定隔著玻璃窗看穿M的這種行動,蒼白的瞼上露出他一貫的冷笑。他很清楚M逃到國外的心理,也知道在I到達思舂期之前,M必定會回日本,並回到九州,而且絕對已完成與這項實驗相關的各種研究,持續進行一切準備的等待著。

  這是因為,W深知M是徹頭徹尾的學術奴隸,其視為一生研究目標的『因果報應』或『輪迴轉世』之科學原理——也就是『心理遺傳』——的結論中,迫切想得到實驗成果的狂熱,並不遜於W傾注心血的名著《應用精神科學的犯罪與其證跡》、希望以繪卷魔力的影響作為其實例的狂熱。亦即,W對於繪卷具有這樣的研究價值和魅力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M日後又會如何深刻的一再體驗煩悶與苦惱呢?他開始明白下定決心為了學術而犧牲良心,目睹一位無辜的可憐少年成為行屍走肉,自己卻對其進行研究,志得意滿的發表實驗結果是何等困難?然後更發現他大學畢業後十幾年間,幾近瘋狂的研究,只是為了忘記這種良心苛責,而且是與為了忘記死刑見證人的痛苦而專注磨利斷頭刀相同的悲慘心理之顯現。這項學術研究——斷然放棄磨利斷頭刀——向母校提出的學位論文根本王張,又是什麼?那就是『腦髓並非思考事物的地方』……」

  「……」

  「然而,M個人的煩悶終於輸給了學術研究的欲望,他恢復了想藉自己學說力量打破『瘋子的黑暗時代』和即將蔓延的『瘋子地獄』而忘掉一切的最初意志,而且可能以不輸於W的冷靜和殘忍,計算著I的年齡。」

  「……」

  「T子的命運恰似風中之燭。到了那時,T子應該也已完全看透昔日以自己為中心、與M和 W的戀情究竟意味著什麼,也絲毫不再懷疑當時兩人對自己的熱情純粹只是為了繪卷的魔力和自己肉體的魅力。更確信奪走繪卷的人如果不是向自己問出繪卷藏處的M,就是因為失戀而懷恨的 W。她也明白兩人皆是不惜持刀對付纖弱女子的可怕對手,所以拚命抱緊自己的兒子顫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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