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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師父希望她不再記得,那她便不再記得。只是,為什麼心裡還會這麼難過?

  見她愣愣地不說話,白真大悔自己不該提起夜華,連忙轉了話題,另說起西荒白玄治下的一件新鮮事來。

  “西荒那些不識好歹的重明鳥,小五你可還記得?當年那一戰饒是大哥手下留情,他們族中青壯也死傷過半,兵力大減。這些年又被化蛇一再進犯,全仗著岐山地利勉強周旋,過得委實悽慘。前些日子聽聞外患重重下終是激起了內變,族中另推了新君。那新君倒是甚識時務,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向大哥上表請罪,求大哥派兵保護。可是請兵也就罷了,他竟然還想將自己的妹子送給大哥以求邀寵,你道可不可笑?”

  白淺勉強笑了一下,點頭應和:“是啊,這豈不是得罪了大嫂?”

  “大哥只接了請罪表,對他的妹子敬謝不敏。誰想這新君生怕不能得大哥歡心,竟又請大哥以族中帝姬下嫁給他為後,兩家永為秦晉之好。可鳳九已承了帝位,我們家如今除了小五你,又哪來的第二個帝姬?他也不先打聽個清楚就想來攀附我的妹子,未免太過看得起自己!”

  白淺抿了抿唇,對四哥話中的拳拳維護之意頗為感動。是啊,她雖是嫁過了一次,但依舊是阿爹阿娘和哥哥們的珍寶、身份高貴的白家么女,配四海八荒哪個男仙都綽綽有餘。

  只除了……她的師父……

  心中又是一痛,眼前陡然模糊,竟然要掉下淚來。

  長久待在師父身邊,會不會終有一日讓他生厭?這樣日日都看見他,心中的妄念又能壓抑到幾時?既是無望,還不如,儘早忘記……

  白真見自家妹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連著又講了幾件逗趣事兒也提不起她的興致,心中暗自嗟嘆不已。白淺發了許久呆,忽然抬起頭來向他道:“四哥,不如你同阿爹阿娘說一下,再為我擇一門親事罷。”

  白真一愣:“你剛剛不是還不願嫁?”

  白淺垂下眼帘:“剛剛是剛剛。我想了想,四哥說得有道理……我終歸是要再嫁人的,既然要嫁,是早是晚也沒什麼區別。”

  白真小心翼翼地看她:“你心中可有人選?”

  ——人選?有是有,但不可能。

  白淺扯了扯嘴角,低聲道:“沒有,全憑阿爹阿娘的意見。”

  白真見她這副自暴自棄的哀傷模樣,心中大是疼惜,卻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只得點點頭:“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總之四哥都聽你的。既然你想嫁,我便去對爹娘講。”

  ☆、情天孽海

  白真看似不大著調,但事涉自家妹子的終身時卻半點也不含糊。迴轉青丘不過數日便傳來一紙書信,言道阿爹阿娘幾番掂量,覺得岐山重明鳥國君堪為良配。雖說是國小力弱了些,但那一族自來性情和善,再加上有大哥白玄的照應,當絕不至於叫她再受半點委屈。她若是願意,大哥便代擇吉日議親。

  白淺捏著那紙信箋呆呆看了許久,提筆在末尾應了個“可”字。抬手捏訣,眼看著信箋化成一道白光直撲青丘方向而去,心中一片蒼茫,長長的睫毛撲閃幾下,終是愣愣落下淚來。

  此事既已決定,她留在崑崙墟的日子便也屈指可數了。白淺仰頭看向窗外孤清月色,忽然覺得有幾分想飲酒。

  此前她總擔心自己會醉後失態,是以自從回到山上後便再沒靠近過酒窖半步。前幾日因著有四哥在旁才小酌了幾杯,不合卻在此時又勾起腹中饞蟲。

  師父釀的酒,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嘗到了……便放縱自己一次也好。

  崑崙墟的酒窖她已有三千年不曾踏入,沒想到一排排的架子上如今竟是空空如也,半個酒罈也無。而窖中瀰漫著淡淡酒氣,白淺抽了抽鼻子,心中頗有些疑惑。

  又往裡走了幾步,忽然隱隱察覺到熟悉的神澤縈繞。這是……師父!白淺陡然一驚,剛想轉身逃開,心頭又泛起一陣擔憂:此時已入夜,師父他理應在房中,怎地會在此處?

  她猶豫片刻,隱去了身形氣息,小心翼翼地往裡走去。

  走到酒窖深處,眼前的情景卻叫她驚得呆了。那張她曾為離鏡傷情哭泣的矮榻仍在,而醉倚其上的人赫然竟是墨淵。只見他背靠窗欞倚壁斜坐,右腿曲起,右臂隨意地搭在膝頭,持慣了軒轅劍的修長手掌覆在面上,掩去了所有情緒。身邊空壇散落一地,左手猶握著半壇酒。他似乎已經醉得迷離,對周遭情景一無所知,連她顯出身形亦毫無反應。

  白淺正在猶豫該不該上前將他喚醒,卻忽然聽到他從喉中吐出一聲模糊的醉語:“十七……”

  酸澀的灼痛感從心底一路蔓延而至鼻尖,淚水奪眶而出,她走上幾步跪倒在他身旁,低聲應道:“師父,十七在這裡。”

  她輕輕拉下他的手覆在自己臉頰,卻見到那失了掩護的面上,一貫意氣飛揚的眉緊緊蹙起。他的眉稍眼角有一片她從不曾見過的傷痛神色,而緊闔的睫毛下,似乎蘊著淚。她心內抽痛,眼淚大顆滑落,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熨平他的眉心,卻只是徒勞。

  他被驚動了,側頭髮出一聲痛苦的喘息,喃喃地又低喚了一聲“十七”,聲音中竟隱含著說不出的脆弱和悲哀。

  她曉得他大約是在沉醉中夢見了她,也曉得那大約是個什麼樣的夢。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再度應了一聲,以臉頰輕輕磨蹭他的掌心。

  抬眼看著他的俊逸的眉眼、挺直的鼻和薄薄的唇,她忽然回想起昆吾鏡中那個短暫的吻,回想起雙唇相接時的戰慄,冰涼乾燥的觸感,和那轉瞬即逝的甜蜜。他微張的唇似乎是迷藥,在吸引她一步步靠近,墮落在無邊的罪惡。她定然是著了魔,否則也無法解釋自己怎會如此大膽,竟然失了心魄一般一點一點靠近,將唇緩緩貼了上去。

  雙唇輾轉相抵,鼻尖輕觸,氣息相通。墨淵忽然睜開眼睛,口中吐出沉沉二字:“……是誰?”

  這一聲,卻有幾分清明的意思。

  白淺猛然向後撤開距離,方才的片刻曖昧氣息全然消散,只剩下面色煞白,心跳如鼓。情急之下不及細想,伸手便在他面前一揮,施出了一個迷魂術來。

  墨淵雙目中焦點頓失,神色轉為迷茫。白淺只求他此刻不要認出自己,起身便欲逃走。

  誰知墨淵毫無徵兆地將她重重一拉,她猝不及防地跌倒在他懷裡,還不及反應,腰肢已被緊緊扣住。她驚噫一聲,用力推拒著想要抽身離開,卻只換來他的喘息和愈發堅定的力道。他俯身再度將唇覆了上了她的,這一次卻不再止步於蜻蜓點水般的輕吻,而是霸道地叩關直入,急躁而毫無章法地糾纏她的舌尖。

  她的逃避激得他愈發狂亂和迫切,熟悉的氣息滾燙而沉重,如同秋風掃落葉般將她殘存的理智席捲殆盡。她無力地低咽了一聲,終是放棄了抵抗,顫抖地伸出手去,緩緩環住了他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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