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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當日卡索被困劍冢以占星球聯絡了星舊,並告知了星舊他的打算。為救碧璽,卡索準備再次催動上古神力,將神力強行灌入幻顏戒,以神力蓄養戒靈形體,再鑄碧璽三魂七魄。當是時,卡索殘存一魂自保已勉為其難,況鑄魂乎?星舊堅決反對再三勸阻,卡索置若罔聞,並坦言,若幸得殘存苟活,從此便以凡人之身隱姓埋名、浪跡江湖。

  用卡索自己的話來說便是:“神皇已崩,世間也再無碧綰青,此殘病之身徒增他人負累,不如自生自滅自喜自憂。你我緣盡於此,從此天涯陌路,各自珍重。倘或尚存一念同袍故友之情,則將始末原委爛於肚內,不可與第三人知曉,尤其是……他……”說到此處,星舊忍不住淚濕衣襟。

  言不必盡,已真相大白。罹天燼心神巨震,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他不是沒想過卡索的離去許是另有隱情,但實是沒想到真相如此肝腸寸斷、痛心疾首。

  星舊見罹天燼如此,知其必受打擊,拭乾淚痕安慰道:“釋王子,想來,我也是私心大於忠義。秘而不宣了這些年,我備受煎熬,如今全部說出來,倒是爽利暢達了許多。雖愧對陛下,只圖個於你於我有個交代。來龍去脈你已盡知,料定何去何從自有分斷。事在人為,求人不如求己,殿下多年心結若能疏解一二,也不枉陛下當年拳拳之心……”

  罹天燼垂眸,一語不發,臉色卻難掩蒼白憔悴。星舊深知此坎兒難過,病去如抽絲,需得將緩將緩,於是正要起身告辭。不料,罹天燼緩緩抬起頭,神色異常平靜溫和,長長吁了一口氣,起身,鄭重施禮道:“多謝夢主直言相告!”

  “不敢不敢,折煞微臣!”星舊連忙扶住罹天燼施禮的手。

  似是有所決斷,罹天燼未做強求,順勢收了手,溫言道:“夢主勿掛懷,我所懼者,自非他為我之心……”

  我所懼者,乃他拒我,棄我,疏離我。

  此話罹天燼不必說透,自然已心照不宣,於是繼續說道,“如今知他心意,大感安慰,前嫌盡釋。我之所求,他之所願,殊途同歸耳……如今別無他求,無論神凡,壽數短長,惟願,以‘連魂之術’同生死!”

  星舊聞言吃了一驚,隨即又紅了眼圈,定定看著罹天燼半晌方朗聲道:“臣,預祝殿下心想事成、馬到成功!”說著深深一禮,禮畢轉身而去。

  連魂之術,禁術閣雪藏禁術之一。施以連魂之術的二人,無論神凡,魂魄相連,幻力均分,壽命共享。弱勢一方自然強身健魄,有百利而無一害,而強者一方卻是損身不利心,幻力折中,壽數銳減,堪堪將自己一身精髓勻給了對方,以求同生共死之效。

  倘能如此,或許便是至幸之選了吧!

  星舊內心翻江倒海,極不平靜。罹天燼之想,他瞭然於心。只羨鴛鴦不羨仙,得一人終老,便是朝生暮死,亦死得其所。自己雖也情愫暗生,但如何可與其相提並論,也惟有默默祈願,上蒼見憐,有情人終成眷屬!

  送走了星舊,罹天燼便開始了尋訪之旅。他賽個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神凡兩界,嘗盡百家飯,行遍草舍田間,一口世道多艱,方才淺嘗輒止,便已深感民生之難。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越是人煙輻輳地,越有欺行霸市,篳路藍縷。越是富貴溫柔鄉,越有朱門酒肉臭,路邊凍死骨。

  罹天燼突然便理解了卡索在位時,一力整飭吏治推行變革的良苦用心。小到一家一戶,大到一邦一國,便似一潭水。什麼腥臊膻臭、金玉粉脂都來者不拒,包羅其中。若是一潭死水,時間一長,香也變臭,臭上加臭,乃至臭不可聞;若是一支活水,人事代謝,趨利避害,自然戶樞不蠹,流水不腐。而百姓則是活水之源泉根本。

  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便是這個道理。

  想通此間關節,罹天燼沒來由升出幾分共鳴之幸,仿佛卡索就在身邊。走他所走之路,念他之所想,做他之所為,縱,遠隔天涯,也,心在咫尺。罹天燼當即返回刃雪城,一邊極力推動卡索未竟之事業,一邊繼續抽身尋找。

  如此一晃,便是十年。十年一個輪迴,十年一重乾坤,凡世人生百年,能得幾個十年虛度?人海茫茫,天涯淼淼,有些錯過便是生死不復見,老死不往來,而三界之繁盛已今非昔比。

  一日溽暑未退,銀杏勾金,正是活色生香,層林染霜的季節。罹天燼信馬由韁,隨性而走,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凡間小鎮。

  這鎮子熙熙攘攘,煙火氣十足:但見街頭酒幌林立,攤販接天,人群摩肩接踵,南腔北調,各型各色,好不熱鬧。泥猴似的小孩兒成群結隊地從長短粗細各有不同的腿邊鑽來鑽去,撞了人也不知道歉,鬨笑著卷進人浪中,一眨眼便沒了影兒。打把勢賣藝的各自圍場子畫地界,鳴鑼打鼓,招攬看客,生意各有千秋,風生水起。

  罹天燼興致缺缺,撿了一家門帘兒堂皇些,掛著龍飛鳳舞字號的酒肆,準備吃口酒,歇個腳。前腳還未踏入店中,便有小二一溜吆喝穿堂而過:“有客到——花雕杜康女兒紅,倍兒醇——雞鴨牛羊十里香,爛熟——吃了這頓沒下頓,不活兒——”

  罹天燼啞然失笑。這當兒,店小二已一陣風兒似的迎了上來,笑臉迎客道:“公子裡邊兒請,咱家小店乾淨齊整,酒菜新鮮,您算是挑對了!看您品貌不凡,定是達官貴人,下邊兒人多馬雜,您老要不雅間兒請著?”

  罹天燼:“不必,找個僻靜點的桌子便好。”

  “好來,那您樓上請——”小二腿腳撲棱得怪利索,幾步登上樓梯半腰,拐腔拿調吆喝道,“樓上有客——”

  罹天燼挑了張臨街望風的桌兒,坐了下來,要了一斤花雕,一碟兒花生米兒,一斤熟牛肉。沒一會兒,酒菜俱齊。他一邊自斟自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望望街景,一時倒拾了些閒趣。

  旁桌一長一幼一對漢子酒興正酣,正在吹牛扯皮,侃大山。一陣小風撩過,那些混話便吹進了罹天燼耳朵里。

  “哎,最近萬花樓去了沒?我告兒您,新來了的如花姑娘,那真是如花似玉,白嫩嫩,脆生生,一掐就出水兒似的……咋樣,咱哥倆兒給她開開瓢兒,嘗嘗鮮?”

  “切——送你一個字兒,俗!”

  “哎喲喲,老哥哥,您什麼時候玩兒雅的了?那書里怎麼說的來著?什麼三日三看呀!”

  “那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好,好,好!相看,相看!咋滴啊?您那兒是有更好的貨色了吧?”

  “就你,癩□□想吃天鵝肉吧!”

  “瞧不上哥們兒?什麼貨色叫老哥哥這麼捧著掖著?”

  “我告你,別地兒不敢說,就這地界兒,那位,論才論貌他排第二沒人敢當第一!那長相,比畫裡奔月那仙女兒還俊!那才,咱家縣太爺都三顧茅廬登門求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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