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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清脆的撞擊聲敲打著耳膜。戒指滾落於地,沿著高低不平的地面滾了兩圈兒,才晃蕩著逐漸停了下來。

  可是二人誰也沒有去找去看。

  一雙赤眸,一雙黑眸,互為倒影,如此之近,卻都看不清究竟把對方裝得有多深。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罹天燼此時此刻紛亂如雲,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大大鬆口氣,還是該更緊更狠地扼殺那顆狂跳的心。可是他已然看清了自己。無論怎樣不恥,無論如何壓抑,自己還是將眼前的人鄭重其事地放進了心裡。他再不能自欺欺人地佯裝正人君子,也再不能用卡索作為擋箭牌無視覆水難收的心意。

  “噌——”的一聲,罹天燼拔劍還鞘,像吃了敗仗一樣失魂落魄地立在了一旁,閉了閉眼,目光毫無焦距。

  大帳里靜得出奇,每個人只能聽到自己脈動的聲音。火燚也沒有輕舉妄動,頂開的劍刃早已不動聲色地退了回去,然而他犀利的視線此時正如有實質地逼視著落堂皇。

  第二局,以退為進,不戰而屈人之兵。碧綰青未曾言語,便將落堂皇所有辭令盡皆化為烏有。

  落堂皇橫貫天庭的粗眉都快散成飛灰,一雙無神的眼,此時難得一見的鬥成了一簇火炬。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並無半分變化的碧綰青,又將視線轉移到地上的戒指。

  “不,不!怎麼可能,不可能!!”他搖著頭,渾身顫抖起來,抬腳走向戒指,腳下一個踉蹌,摔在了下去。他趴在地上還不肯死心,孤注一擲地抓起戒指,來回翻看,嘴裡絮絮叨叨得已經語無倫次,“不可能,我明明聽到了!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我不可能聽錯,不可能看錯,一定是誰在搗鬼……一定……”

  “譽滿天下,必謗滿天下,如之奈何?”碧綰青臉色有些蒼白,卻依舊君子如玉,溫潤有禮,嘆息一聲,闔眸不語。

  “不——”落堂皇突然掙扎著跳了起來,手裡舉著那枚戒指,瞠目俱裂,嘶啞著吼道,“碧綰青!!一定是你做了手腳!這就是你的陰謀!!”倏而恍然大悟,他炸起粗眉,咬牙切齒道,“嫉賢妒能!不能容人!為了打壓我,你早就給我設下了圈套,這些都是你將計就計的陰謀!!好歹毒!好卑鄙……”

  在一片謾罵聲中,碧綰青緩緩抬眸看了過來。一瞬間,落堂皇再也罵不下去,因為他從碧綰青寒星瀲灩的眸色中看到了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憐憫。

  士可殺,不可辱!!頓時,仇恨沒頂而來!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王,你不能聽信他的一派胡言!此人早有預謀,有備而來,他絕不是善類!!”落堂皇雙膝跪地,疾言厲色。

  “子墨兄……”誰也未曾理會他,碧綰青卻淡淡開口了,不僅未有半分得色,反而平添幾分惆悵,“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讎,你究竟為何非要致我於死地?”

  “哦……我懂了,同業相仇,‘君子固窮,小人窮斯爛矣’……”碧綰青輕輕搖著頭,不知是可憐他,還是否定他,只是眼中憐憫之色逐漸冷峻起來,“既然你說那神器乃尋夢族秘寶,向來只有族王與大長老知曉,那麼你一個外族士子,還是個客居借住的路人,又如何得知此等王族機密的?連取用之法你都知之甚詳,如果不是夢主已成了痴呆傻,那麼便是你,與那尋夢族有非同尋常之牽連了?在下愚鈍,還請子墨兄解析。你是做了尋夢族的大長老,還是做了他們的族王?”

  鋒芒畢露,直鎖咽喉。好厲害的殺手鐧!這聽似閒言漫語的寥寥數語,比那吹毛利刃還要鋒利!好一似無形之劍,殺人不見血!

  姓落的如何得知這等密事?自然走的是歪門邪道,不是偷雞摸狗的做派,便是見不得人的苟且。這等醜惡行徑,落堂皇豈敢堂皇視人?除了三緘其口,便只能任人宰割,再無回寰餘地。碧綰青早已料到此等心術不正之小人,必不敢明說來由,拿住他的要害,直如探囊取物。

  果然,落堂皇無言以對,癱軟在地,就像被捏住七寸的毒蛇一般,圖有猙獰獠牙,卻全無招架之力。

  所有視線此時已全然聚焦在了落堂皇身上。這些目光可沒有絲毫善意,而落堂皇驚恐萬狀,大汗淋漓,承受著萬箭穿心的鞭笞,全身抖做篩糠。哪裡還有方才的落落大方、堂而皇之?

  落堂皇已然成了炸不起毛的落湯雞。

  第三局,蛇打七寸,一擊斃命!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落堂皇猶不死心,垂死掙扎,狼狽地爬到火燚腳下,聲淚俱下,磕頭如搶地,“王!碧綰青這是地地道道的污衊誹謗!我對您忠心耿耿,天地可表,日月可鑑!!怎麼可能與尋夢族有絲毫牽扯!王,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碧綰青再不言語,蒼白的臉色顯出不屑一辯的寡淡。

  火燚眯眼審視著匍匐於腳下的人,一伸手,那枚銀色戒指從落堂皇手中飛入他掌心。把玩著這枚毫無紋飾的戒指,火燚嘿嘿一笑,狹長的眸色卻冷若冰霜,沉聲吩咐道:“來人,將落堂皇壓入死牢,聽候軍法嚴判!”

  “是!”殿前武士齊刷刷應聲而來,踏著沉重的鐵靴不由分說地架起癱軟成泥的落堂皇,三下五除二便堵了嘴,困了身,如拖死狗一般拖將了出去。

  落堂皇甫一被拖走,火燚倏而就變了一副臉面——滿目的笑語嫣然。可惜他生來長相困難,不笑還有幾分威嚇,這一笑反倒不倫不類、滑稽可笑起來:“綰青公子受驚了。今日若不是公子以身做餌,怎麼能揪出這等勾結外敵的害群之馬!公子勞苦功高,未曾出師,先立大功,果然不負眾望,乃天下士子幕卿之楷模也!”眾將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

  碧綰青臉色更加蒼白,似乎很不舒服,只是面上依舊雲淡風輕,遙遙與火燚頷首一禮,冷淡卻不失禮節地說道:“火王過譽了。”

  見碧綰青似乎無心攀談,又怕他記恨自己聚眾逼問,火燚連忙從善如流,溫言撫慰道:“公子身子虛弱,還是早些休息吧。公子的書童已在帳中等候多時,如有需要可隨時遣他來尋我。吾兒,還是由你代我親自送綰青公子回去吧!”

  “是!”罹天燼順從地欠身施禮,木然地推著碧綰青出了帳子。

  罹天燼此時煎熬尤甚。自己於碧綰青此人此事上一敗塗地,他很有挫敗感。留住碧綰青,如何向卡索交代?放棄碧綰青,如何向自己交代?他絕不會負了卡索,也難以割捨碧綰青。難不成腳踏兩隻船?如此禽獸不如,叫他如何自處!

  簡直一步錯,步步錯,千錯萬錯,只有自己最錯!罹天燼再一次恨不得痛毆自己。

  而碧綰青一直掛心罹天燼那不自然的舉動,可是此時卻不敢詢問招惹罹天燼。因為他全身都如墜冰窟,每一道經脈,每一條血管都好像翻滾著冰碴子。針扎錐刺的劇痛幾乎讓他連呼吸都變成了負累。但是,他不能讓罹天燼發現任何端倪。要瞞住自己的異變,只能儘快讓罹天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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