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歐陽克翻了翻眼,他就知道,從那天知道黃藥師來過而她毫無所察她就怪怪的了。彼時她的眼神,他還記得,就是打擊太大茫茫然還不能接受的惶惶念念,黃老邪有什麼好,小近要這樣在乎他?這樣牽掛,當初又怎麼捨得離開呢?肯定是那個男人的錯,不知珍惜眼前人。

  “小近,你同黃島主——”他酌量著詞語,說是父女,但感情似乎過於親近,看著她的眼淚,他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你這樣想念他,喜歡他,還為他落淚,是不是,因為他是你的父親?”

  晏近認真地想了想,道:“這同他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沒有關係的,我就是想他,這也需要理由嗎?”

  歐陽克一窒,慢慢搖頭。

  晏近擦乾眼淚,哭過了果然舒服得多,想起他來也不再難過,只有歡喜,嗯,總能再見到的,她看著歐陽克若有所思的樣子,想起他風流好色,遇美女必調戲,越是絕色越起勁,人太多了,他不怕爭風吃醋疲於奔命嗎?“你收了那麼多白衣美女,想不想她們啊?”

  歐陽克在她面前不想說謊,無奈地搖頭,道:“人再多,也不是我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晏近好奇道:“什麼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歐陽克悠然神往,眼光似穿越了千山萬水,語氣溫柔道:“就是他不在你身邊,你會念念不忘,想要見到他,又怕見到他,他一高興,你就開心,他不開心,你也會難過,他受傷了,你也會痛,他想要什麼,你都會想盡辦法助他得到手,他要做的事就算你不喜歡,也支持到底,你再任性,都會害怕他對你生氣失望,希望在他心中你是唯一的,無論你到哪裡,都會記掛著他,想到他孤零零一個人就會受不了,即使他身邊有第二個人並不是你,傷心之外,也為他高興,你會為他做出許多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來,還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人前承認剖白他的感情世界。

  自命風流好色如命之下,有一個藏得深深的不可告人的絕項秘密。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敢吐露,其實他也有一個放在心尖上的人。

  晏近心中默念他的話,一一評估對比,輕輕地道:“你說的不是黃蓉。”

  歐陽克沉靜下來,前塵恍然如夢,再回首,竟已時光荏荏過了十幾年春秋了,他悵然若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吃吃笑起來,道:“我不敢讓別人知道,連叔叔也不知道,那個人自己也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晏近凝視著他,石破天驚地冒出一句話:“我覺得,黃島主就是我放在心上的人。”

  噗的一聲,歐陽克噴酒,狼狽地嗆住了。

  “胡說!”

  晏近振振有詞舉例子:“他不在我身邊,我便想見他,時時念著,但又怕見到他被他發現,畢竟他都叫我走了,他開心我也開心,他不開心我也難過,受傷他是不曾,但我一受傷,他就生氣,這也差不多吧?他想見他妻子,我就想辦法讓他再見一面,不過他做什麼事情,我好像都沒意見,這也是一種支持吧?我怕他失望,就勤練功夫,他要喝茶,我就答應只泡給他喝,想到他以後無人作陪,就非常在意,希望他身邊熱熱鬧鬧即使我不在其中也沒關係,這不都與你剛才說的症狀對上了嗎?可是我可沒想過要當他心中的唯一或是唯二,那有什麼關係?”

  歐陽克張口結舌,拍案而起,焦頭爛額道:“不行,你曲解我的話了,喜歡的人——不止止是情人之間,這個,家人朋友有時也可以的,你們是父女,自然也會相互依賴——”

  晏近怒道:“他不要我了,我也不叫他爹爹了。”

  歐陽克氣結,都叫過爹了,不是親生的名分也定了,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扮遊戲。

  “反正你只可以當他是父親般喜歡。”他苦口婆心勸說,跟她講道理,“你們認過父女了,名分就不可改變,只能是父女,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一樣,小近,你一定是被迷惑了,你什麼也不懂,黃島主卻是老江湖,故意誤導你,其實這叫父女情深,不是你所講的那樣,他不認你為女兒,但現在一定後悔了,不然不會再來找你的,你童言無忌,不知道這世上不是你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人言可畏,為著喜歡的那個人,更要保護他不能讓他被全天下看不起……”

  晏近托著下巴,怪有趣地瞧著他,反應真大呢,“你好像是在說服你自己一樣。”

  有時候,她敏感得叫人吃驚頭大。

  歐陽克閉緊嘴,垂眸盯著飯菜,作出一副死命研究全神貫注的樣子。

  晏近眨眼,伸出一隻手指去戳他臉,“喂,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可怕可恥的?我喜歡鏡,喜歡盡,也喜歡他,深一點淺一點都是喜歡,又不會逼他們也要一樣喜歡我,只要對方開心我也就開心,有什麼想不開的?”她悠然一笑,眼中晶光耀眼,“別人的眼光,有什麼打緊?身份家世再不可能,那又怎樣?我只管我喜歡的,有何不可?”

  這幾句話,自然而然有股狂傲不羈,肆意隨心的意味。

  這是天使的規則,除了任務之外,再無人事物能叫他們束手束腳患得患失,個人的世界,就是一人天下,沒哪個去管束,縱使是晏近,因為太不通世態太遲鈍而讓盡鏡時時插手,但凡近下了決定,卻是沒有人試圖改變干涉影響她,一概支持信賴同伴。

  歐陽克身子一震,那又怎樣?有何不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二句睥睨天下雲淡風清的話,居然是從小近嘴裡吐出來的。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可怕可恥的?別人的眼光,有什麼打緊?我只管我喜歡的,有何不可?

  他心神劇盪,許多年前的往事斗然一幕幕閃現在腦海中,死死控制著強迫自己尋花問柳四處留情不惹人懷疑終於成功樹立風流好色的形象,他對於美女調戲居多,但若是雙方都有意願也不妨春風一度收為姬妾,錦衣玉食,珠寶首飾,慷慨給與,只是,再多的人,也填不滿心中那個空洞。

  他一度以為,對黃蓉的執著可以讓他忘記那個人。

  卻只是自欺欺人。

  可以放棄得了的感情,他就不必十幾年來都戰戰兢兢唯恐有一天不慎曝光破壞當前和諧關係。

  “我決定就算不坦白也要呆在他身邊,洗心革面,重新來過。”他舉手發誓,跟著嘆氣,道,“其實我很羨慕黃島主,他當禮教道德是放屁,我行我素,他喜歡一個人的話絕不會逃避——”如果是黃藥師的話,他一定會在當年就表白,對方不同意也會磨到同意,什麼不倫之戀世俗鄙視指點都不放在眼裡,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吱吱喳喳,自己卻只有害怕退縮,不敢爭取,西域比大宋的禮教規條是大大地放鬆,男歡女愛是正常的,但如果不是男女——

  晏近打斷他的愁苦,道:“我們明天偷偷去牛家村看看。”如果黃藥師不放心,跟著來到臨安找黃蓉,她就有可能提早埋伏,只等著偷偷看一眼。

  這個時候,黃藥師已在牛家村恭候大駕。

  晏近提及的地名,說不定她也會去看看,即使只是一絲可能也不能放過機會,再加上,他接到陸乘風書信,已在牛家村尋到曲靈風后人,帶到歸雲莊好生照顧,至於馮師弟,幸不辱命也平安找到人了,不日將同至桃花島。而梅超風得到他指示不再四處尋找失落的人皮真經,也遵命來到這裡等待他。

  破敗的小村,前後只有這一家的酒嶓還在搖擺,這是曲靈風的家鄉,黃藥師心中感嘆,靜靜立了片刻,已有人大肆清掃過,店內不算髒亂,他眼光何等厲害,四下一掃,就判斷出哪裡內有玄機,桃花島出來的人,又怎能在居處毫無準備?

  碗櫥後的機關,徐徐開啟。

  骸骨,鐵箱藏寶。

  曲靈風無辜被逐出師門,苦心焦慮的要重歸桃花島門下,想起師父喜愛珍寶古玩、名畫法帖,於是冒險到大內偷盜,得手數次,終於被皇宮的護衛發覺,劇斗之後身受重傷,不久大內高手追上

  門來雙雙畢命於此。黃藥師看到遺稟,心下更是又後悔又內疚,望著曲靈風的骸骨,呆了半天,垂下淚來,門下諸弟子中,以靈風武功最強,若不是他雙腿斷了,便一百名大內護衛也傷他不得。

  他打開鐵箱,一層層的看下去,寶物愈是珍奇,心中愈是傷痛,合上鐵箱,出了一回神,心想靈風的骸骨可得葬在桃花島上,斷不可以流落於此。

  “我現在就算是後悔了也彌補不了多少,靈風,你的女兒我定會悉心照顧,將你當年未學到的都傳給她。”他輕輕撫摸骨頭,當初做錯的已無法再來過,天幸五大弟子還有三個在世,多少可以彌補當年出手過重一怒驅逐的遺憾,他不能再錯過了。

  他沒有另一個十年二十年來後悔。

  他不想要十年後想到小晏時只有懷念痛惜,悵惘追憶,而回天無力。

  小晏,早知道的話,就會牢牢鎖住你,不許你離開我半步了。

  如果早知道會對你動心,情不自禁,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漂泊流浪,如果早知道我對你的情意,就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了。

  桃花之約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歐陽克只要不運功與人打架,行走倒無不便,他放下心事,只恨不得馬上趕回白駝山看那個人,歸心似箭,面上時而微笑,時而蹙眉。

  二人並肩走著,午後時分在臨安效外尋到了牛家村,晏近瞧著他不斷變換臉色,大覺有趣,拍手道:“你現在才像是為情所困,喂,你這些年來老是收藏美女,那個人不覺得討厭麼?”

  歐陽克苦笑道:“我十歲的時候,他才出世,幾乎可以說是我看著他長大的,我雖是白駝山少主,其實他還是白駝山的小霸王呢,只要我說喜歡,他都會把人搶來給我。”

  晏近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慣出你這個毛病。”忽然停步,臉有喜色,歐陽克側耳傾聽,隱隱聽得水聲,風中送來陣陣幽香,馬上知道小近又想拈花惹糙了。

  晏近只走了一步,便腳下生釘,挪動不得,歐陽克詫異,望過去看見她臉上神色,不由得心下一動,擺出隨時要溜走的姿勢,四下張望,輕聲問道:“是桃花島主在附近?”

  晏近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風中傳來的這種氣息,無比熟悉,恍如隔世,當她趴在他懷裡睡覺時,當他抱著她飛來飛去時,當他站在她身後教她彈琴時,當她踮起腳尖幫他擦汗時,當她沉沉入睡時包圍著她的,就是這種氣味,黃藥師來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