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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隨後愣住。

  低沉而平穩的聲線,難以聽出喜怒,是他的。

  是關宏峰。

  “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兩三句就被套出來的嗎?”

  他依舊穿著一身死氣沉沉的衣服,卻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還說話呢。

  葉明覺得自己仿佛也活了過來。

  關宏峰又說:“你怎麼來了?”

  只有這一句能和她的腦補對上號的。

  “我想來就來啊,又不遠。”

  她一邊說,一邊主動去補上想像中的擁抱。

  他身體僵直,不敢動,說:“我送你去車站。”

  又來了。葉明退開,很無奈:“每次都是你送我。”

  “第二次不是。”

  “好,那個不算。我是說,你別老擺出這副態度,恨不得趕我走似的。”

  “我是這個意思。”

  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傷感情?

  “葉明。”

  難得聽見他語氣嚴厲地叫自己的名字,葉明乖巧地立正站直,聽訓話。

  關宏峰本來要說點什麼了,看她的反應,頓了頓,忍住內心的情緒,才平靜地開口道:“一線刑警的工作很危險,這一點,我想你從你父親的事上應該能了解到。你是一個普通人,讓你這樣的普通人過上安定的生活,作為警察,是我的職責所在。”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半口氣,說:“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葉明抬頭看他,這一次,他沒有移開視線。

  “今天我不是來找你的,你為什麼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可你翻臉不認人。昨晚說好了,你會讓我陪你吃飯。”

  關宏峰閉了閉眼。

  “好,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我不需要任何人陪我吃飯。”

  沉默著的兩人,背後的車流卻漸漸進入晚高峰,喧囂不已。

  “知道了。”

  關宏峰忍在心頭的半口氣,這才緩緩地吐出來。

  “喏,給你。我下午去的那家店,調的番茄醬很好吃。”

  “……什麼?”

  他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你不是要自己回去一個人吃飯嗎?沒有叫外賣吧?簡單地炒個番茄雞蛋也行,可以加這個番茄醬下去,口感超讚的。對了,坐車的時候,捏著玩,能減壓。”

  關宏峰對她的反應感到困惑。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想到各種各樣的猜測,然而,在坐進計程車里回頭關門的一瞬間,他看見路燈亮起,照著她微紅的眼圈,映著她眼底的水光。可這個人還笑著對他說:“我送你,打平了。”

  果然很不會撒謊。

  葉明望著計程車緩緩匯入車流,撥通電話。那邊的朋友們熱鬧極了,慶功宴剛開始,師姐開玩笑地說著“把我們的菜單拿來,給她念念,饞死她”。

  “阿婕。”

  聽出她哽咽的聲音,那邊一陣動靜,換了個安靜的地方。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的。”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我們不能在一起。”

  ……

  “他是這麼想的,可我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一快樂。

  好久沒更,寫得痛快,字數就多了些。

  ☆、啤酒、炸雲吞與小龍蝦01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來,把腳收一下。”

  葉明側身讓了讓。等餐車過去後,她繼續低頭嚼手上的巧克力,兩眼無神地盯著車窗,看著那些模糊的風景在車速中滑稽地一閃而逝,什麼也沒留下,就像她此時此刻空空如也的腦袋一般。

  努力地回想著,她試圖連貫地記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關宏峰說過這樣的話嗎?好像有的,好像沒有。

  記不清了。

  原本以為,還會像那時候一樣,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刻骨銘心的,任由時光潮起潮落,也洗不褪兩人之間的痕跡。結果啊,在車廂煎熬半天,她就要懷疑人生了。

  沮喪的時候,據說巧克力能帶來好心情。葉明又要懷疑了,邊擰開瓶蓋喝幾口衝掉發膩且黏稠的甜味。食物是冷的,水也是冷的,能灌進胃裡,卻填不滿空空蕩蕩的心。

  落魄的詩人嗎?她自嘲地笑笑,把礦泉水塞回背包去。

  周圍儘是泡麵的味道。

  突然好想喝口熱湯。

  還是忍忍吧,馬上就到家了。

  上車前,師姐問:“走得這麼急?你要逃跑?”

  葉明說:“是我媽催的。”

  催是催了,卻沒有那麼急,沒有要求她立即收拾行李去火車站,沒有要求她買最早的站票趕回家。她心知肚明,回話時都不敢抬眼對上好友挪揄的笑容。

  笑,笑,還笑,笑你妹啊!好啦!她就是逃跑,就是想馬上離開這座有關宏峰在的城市,就是要快點躲到最安全的烏龜殼裡。人不都是嘴上堅強嗎?又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消化負面情緒得花上一點時間。

  下車後,葉明如釋重負。

  她從未買過長途的站票,以為會有多難受。

  現在,熬過去了,再想想,也就那樣吧。

  出站的時候,葉明把那團一直攥在手心裡的紙巾扔掉。

  寒冷的春天結束之後,正式錄取的消息傳來,葉明帶著媽媽去吃了一頓酸菜魚。在母親和店員的勸阻下,她仍舊選了最辣的口味。於是,毫無意外的,她成了店裡吃相最狼狽的那個。

  紙巾剛抹了嘴上的紅油,一折,又拿來擤鼻涕。

  葉母嫌棄地給她重新抽了幾張紙巾,說:“你看你,我就說要不點個微辣得了,逞什麼能?這是要給誰看,啊?吃不了辣,咱就不吃,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可我喜歡吃,我喜歡啊。”

  “喜歡,喜歡,就你能說!”老太太心疼地罵了幾句,撈起幾片魚,在盛了白開水的碗裡來回淌過,才夾給女兒,“你吃不了的話,喜歡能頂個屁用?做人,就是要面對現實。”

  吃個酸菜魚而已,扯什麼現實?

  是這些洗去了辣人的紅油,漂得又清又白又無害的魚片嗎?

  葉明頓時沒了胃口。

  九月開學報到,嶄新的校園生活開始了。要去理論教室占後排,要去實操課室搶前排,要跟導師談人生,要過書單,要查論文,要啃大部頭,要和新同學打好關係,她很忙很忙的。

  “我很忙,忙啊。”

  又重複一遍,不知道那是在向誰辯解。

  是誰呢?

  記不清了。

  只有偶爾,在新生的慣例聯誼結束後,她趁著幾分酒意,會打電話跟師姐說:“阿婕,你知道嗎?現在我都想不起他的樣子,想不起他的聲音,想不起他的名字啦。就是還一直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吃的,是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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