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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統落地大聲喝道:“住手!”

  吳禕聽見聲音,立馬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又喜又懼地回過頭來:“龐將軍!”

  哪知那個騎兵一聽見龐統的聲音,也顧不得要殺吳禕了,當即把長刀向自己脖子上一格——瞬間鮮血噴涌,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公孫策剛被龐統放下,也顧不得乾淨不乾淨的了,馬上衝上前去伸手按住那騎兵不斷湧出血的傷口。

  吳禕臉色蒼白,驚恐地看著滿地的血跡。

  龐統也不看一邊的吳禕,徑直走到那騎兵面前低聲道:“騎兵隊,百夫長肖閔,我記得你。”

  肖閔倒在地上,眼中還殘餘一點彌留之際的神采。他轉過頭看著龐統,斷斷續續道:“將、將軍……”

  “你想死嗎!還說什麼話!”公孫策飛快地用銀針刺入他胸前的穴道,試圖止血。可是滾燙的血液還是一波一波地從肖閔脖頸處的創口出流出來,怎麼都停不住。

  肖閔捏著公孫策的手,似是要阻止他繼續施救:“母、母親,對不、住……”他撐著破風箱般的嗓音吃力地吐出幾個字,眼裡再無半點生氣,頭向下一歪。

  感覺到肖閔加在自己手上的力氣散去,公孫策用微顫的手指探到肖閔鼻下,靜默了一會兒,啞聲道:“……他死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治療將死的病人。可是卻是第一次,他看見病人眼裡“求死”和“求生”兩種渴望如此複雜地交織在一起——背負著對親人的無限留戀、對活下去的渴望,主動散去了最後一點生魂。

  龐統看著公孫策滿手鮮血,神色也不復往日的輕鬆。他蹲下從肖閔褲腿上找到一處被撕扯開裂的地方:“西夏探子是他殺的。”

  “將軍!我剛剛找到了騎兵隊的人,他們說缺席早練的人只有肖閔!不過我……”不遠處,賈宗良領著一隊騎兵趕來。等到了近前,看見地上肖閔的屍體,一下子噎住了,“難怪怎麼也找不到他。”

  龐統站起來,順手也扶起了公孫,對賈宗良道:“宗良,吳大人受了驚,你帶他去帳中休息。至於肖閔……厚葬他。”

  吳禕聽聞此話,憤然喊道:“龐統!這個挨千刀的剛剛差點殺了我!你厚葬他是什麼意思?!”

  賈宗良上前拉住他:“吳大人,將軍他是……”

  “你閉嘴!”吳禕推開賈宗良,也有力氣站起來了,“龐統,就算你是王爺又怎麼樣?你可別忘記我是皇上親指的督軍中書令,我爹是參政知事!你竟然敢這麼敷衍我?我一本參上去就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賈宗良攔在吳禕身前,無奈地看龐統——將軍不要意氣用事。

  龐統本來拉著公孫策就要走。聽見這話,他轉過臉,眼神陰鷙地直視吳禕:“我龐統所治之軍,皆令行禁止。違令者,死!”

  飛星將軍浴血沙場多年,雖不敢說練成了一身的鋼筋鐵骨,但至少背上披著關外的礫礫黃沙,手中提著一把帶血的狼牙。他只要站在那裡,身後就有影影幢幢的千軍萬馬。

  那席捲而來的凌冽殺意嚇得吳禕差點哆哆嗦嗦地跪下了。

  龐統倒沒真想對他動手,只是沒想到這掛著個“督軍”名號的貴胄子弟竟然這麼不禁嚇,忍不住冷哼一聲,對賈宗良使了個“交給你”的眼神,轉身拉著公孫策就走了。

  雁門關以西有數十個漢人和蠻人混住的小鎮,魚龍混雜,是個名副其實的“三不管”地帶。

  日掛高頂,給覆滿白雪的西北帶來一絲暖意。吉祥鎮上,人們都趕著這幾個月里好不容易求來的暖陽出門活動筋骨,沿街擺著的小攤小鋪叫賣聲此起彼伏,更勝往日。

  公孫策縮在一件有大帽子的長斗篷里,跟在同樣裝束的龐統身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真的確定肖閔是讓咱們來找他母親的?”

  龐統仔細按著手中地圖比對街道,說道:“我以前見過肖閔,是個孝子,最重視家中的老母親。他一直說希望能當上騎兵總隊的隊長,有足夠的積蓄把母親安頓好,這樣才能安心地打仗去……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自殺?”

  “有道理。”公孫策點點頭,接著又問道,“可你是將軍,怎麼會有機會和一個小將熟識?”

  “不是我,是我的副將和他熟識。”

  “你的副將?賈宗良,王兵還是李軍?”

  “是我從前的一個副將,吳霖。”龐統低聲道,“可惜他……已經死了。”

  公孫策輕輕撩起軟帽,看到龐統神色中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不禁覺得胸口有些堵——他堂堂一個飛星將軍,原來還有如此上得眉頭的愁事麼?

  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什麼話說,只是默默地看圖找路。

  “就是這裡。”兩人走到某深巷中的破舊木門前。龐統反覆確認過圖紙,終於確定了目的地。

  公孫策走上前去叩響門環:“請問,有人在嗎?”

  等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有人來應答。兩人對視一眼,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龐統抬起一腳就把鬆散的木門踹爛了——門內是一個簡陋的小院,石桌石凳一應俱全,地上堆著幾撮捆好的馬草,兩間磚瓦房倒是壘得整整齊齊。

  龐統趕緊攔下了想衝進去的公孫策,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劍,躬身謹慎地向院內前行。

  “哎呀!俺的門喲!”還沒走兩步,磚瓦房裡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就奔了出來,大聲哭嚎。這嗓門頗大,嚇得正踩在門檻上的公孫策差點摔下去,連龐統都被驚得一顫。

  公孫策:“大娘,您沒聽見我們剛剛敲門呀?”

  老婦人:“啊?小伙兒說啥呢?聲音能大點兒不?”

  公孫策:“……”

  這老婦人雙耳似乎不大好使,公孫在她耳邊吼了半天,才勉強解釋清楚了剛剛踹壞她的門的原委。

  龐統見狀也不敢湊上去觸霉頭,快手快腳地拿了幾塊結實的木板坐在一邊給老婦人做新門。

  老婦人似乎很滿意公孫策,任由他扶著自己到石凳上坐下:“看你們這麼有禮貌的,是和俺兒閔子一起做事的吧?”

  公孫策趕緊點頭稱是,悄悄看龐統——是肖閔的老母親沒錯,只不過老人家好像不知道兒子在軍中做的事情。

  龐統沖他使了個眼色,叫他說話小心一些,別刺激了老人家。

  可能因為少有訪客的原因,肖母心情激動,對著公孫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關於肖閔的事情——說他性格孤僻少有好友,還成天話里話外都離不開錢,是挺叫人討厭的。

  可是這孩子從小過得太苦了。他在富貴人家後門討過飯,最難捱時也啃過草根,身上有一條破草蓆就能抗過幾年的夜深露重。肖閔徵兵入伍,也就是想著能用自己一條命拼出個好日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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