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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是笑道:“我事先服了解藥。”

  花滿樓搖頭道:“這毒既可從水中散發出來,自然無孔不入。你縱然先服解藥,也會受到毒質浸染的。你不會武功,撐不了那麼久。”

  柳如是嘆了一聲,道:“你倒是很惦記著我……”

  花滿樓沉吟著,卻猛地叫道:“莫非……莫非有人事先給我……”

  柳如是突然尖叫起來,打斷了他的話。她的尖叫悽厲而痛楚,並不像在裝腔作勢。花滿樓急急上前抱住她肩頭的時候,她的口中已流出黑色的血來。

  柳如是在花滿樓懷中急促地喘著氣,用盡餘力道:“我……我什麼也……沒有說……”

  花滿樓道:“是的,你沒有說。”

  柳如是死了,這最後的線索也斷了。

  花滿樓只知道有人要害楚留香,卻不知道他的計劃,和他下一步的行動。

  他,或者是“她”,或者是“他們”……

  是誰呢?

  ◇  ◆  ◇

  松江府,擲杯山莊。

  丁管家望著漸漸西沉的夕陽,不由得有些心慌。

  左二爺一大早就啟程去了薛家莊,卻到這時還未回來,這讓丁管家隱隱感到不妙,連眼皮也嘣嘣地跳起來。

  就在這時,竟還有個後院的家僕匆匆跑來,看那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彆扭。

  “幹什麼!”丁管家端起架子喝了一聲。這府里大半做事的老人,都被左二爺送到薛家莊去了,生怕他那寶貝女兒過得有一點不舒適。但新來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上得了台面,簡直叫丁管家操碎了心。

  那年輕的僕從趕快停住腳步,垂手站在那裡,規規矩矩道:“有……有個人在後院角門……說要找管家……”

  “找我?”丁管家愣了一下,問道:“什麼人?找我什麼事?”

  “他說是管家的親戚,想來府里當花匠。”

  丁管家的眼皮突然跳得厲害了些,只得用力揉了揉,小心地道:“他叫什麼名字?”

  “姓花,行七。”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把虐梗往後推了一章……然而你們都能預測到了……該來的總會來的……

  第十八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丁管家當然知道來的人是誰,想不知道都不行。上次這個人來的時候,也說是要當花匠,最後卻成了左明珠小姐婚禮上的主婚人。

  丁管家還知道,左二爺因為不知道這人在給他府上當花匠的事,被他的好友楚留香指著鼻子數落了一次又一次,硬說左二爺委屈了他楚留香的兄弟。

  楚留香的兄弟不姓楚,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別人家的親兄弟還要好一百倍。

  這個傳奇的年輕人叫花滿樓,雖然看上去溫和斯文,像個富家出身的公子哥,但丁管家相信,能和楚留香混到一起去的人,沒有一個不會幹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比如上一次,花滿樓就和當時還是左二爺仇家的薛衣人交手,而且是戰了個平手,讓素來心高氣傲的薛老頭也不得不答應自己兒子和明珠小姐的婚事,還請花滿樓當了主婚。

  丁管家一想到這些事,就忍不住又是搖頭嘆氣,又是佩服,腳下卻一刻也沒停地奔向後院。

  但他沒有想到,花滿樓現在的樣子簡直讓他認不出來了。

  “花……花公子,你這是……”

  丁管家一把攬住了花滿樓的手臂,扶著他坐到耳房的椅子上。在耳房待客可不是擲杯山莊的規矩,但丁管家已顧不了太多。

  昔日那溫柔而充滿陽光的翩翩公子,現在已變得憔悴而蒼白,像個臥床太久的病人,似乎來一陣風就會被吹倒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沾了好多泥土的污跡,衣襟還撕破了一塊,好像在地上揉搓過似的。

  未變的只有他的笑容,還是那麼寧靜,那麼淡泊,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狀況,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丁叔,”花滿樓用以前的稱呼叫著丁管家,淡淡笑道,“你可要收留我一陣。”

  丁管家只顧著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花滿樓,一時竟忘了回答,半天才咳嗽了一聲。

  “花公子只管住下,二爺今日若不回來,明天也該到了。”

  花滿樓有些好奇地偏了偏頭,道:“左二哥不在家麼?”

  丁管家笑道:“公子大概還不知道,明珠小姐三個月前已生了位小少爺,二爺高興得不得了,打算接小姐姑爺到擲杯山莊來,給小少爺好好地過一過百歲。”

  花滿樓也忍不住笑起來,道:“薛衣人前輩怕是不會放他的寶貝孫子來的。”

  丁管家道:“可不是!別說小少爺,就連明珠小姐,薛老爺也怕她身子虛弱,路上受了風寒。二爺派人接了好幾次,薛老爺就是不放人,所以二爺今日親自趕去薛家莊了。”

  花滿樓道:“若是左二哥連薛衣人前輩也一起邀來呢?”

  丁管家搖頭道:“二爺原也這麼說過,但薛老爺又放不下家裡的紅少爺和小小姐,就沒答應。”

  花滿樓想了半天,才明白丁管家口中的“紅少爺”就是一點紅,而“小小姐”當然是一點紅那剛滿周歲的女兒了。

  這些往日叱吒風雲的江湖人物,在丁管家的眼裡,只怕也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會為家庭瑣事操心,也會以兒孫繞膝為樂。

  來到這裡,花滿樓便發現,那些在前一刻還緊緊逼迫著自己的危機,並沒有影響到所有人的生活。

  這讓花滿樓感到了一絲安慰。

  但丁管家馬上就急急道:“我還沒有問,花公子這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我這就叫人請二爺回來!……不,我自己去薛家莊!”

  花滿樓趕快拉住了他,微笑道:“不忙。有些事向丁叔打聽也是一樣的。”

  丁管家怔怔道:“我?江湖上的事,我可不知道啊!”

  花滿樓道:“你可知道楚留香有三位妹妹?”

  丁管家恍然“哦”了一聲,道:“蘇小姐,李小姐和宋小姐嘛!三位小姐沒和香帥在一起麼?”

  花滿樓和楚留香形影不離,這已是盡人皆知的事。他現在既然問起三位姑娘,那就是不知道她們的下落了。

  花滿樓似沉吟片刻,才道:“你可知道……楚留香他們從前的住處?”

  從花滿樓認識楚留香的時候起,楚留香和三位姑娘就是住在船上的。但那時他們幾乎天天在冒險,從杏花春雨的江南跑到駿馬秋風的塞北,從險峻的深山跑到蒼茫的大海,從來沒有在什麼固定的地方待上一個月以上。

  在楚留香跑出去的時候,蘇蓉蓉她們就住在船上,為楚留香充當著後盾。但那條船現在已被收回去了。

  楚留香會把三位姑娘安頓在哪裡呢?

  丁管家似也明白了花滿樓的意思,想了想道:“三位小姐說不定已回了江夏。”

  花滿樓道:“江夏?”

  丁管家道:“原來花公子不知道,江夏的寶匯茶園,是香帥的產業,卻是李小姐一直在經營。香帥雖然喜歡乘船到處跑,但每逢過年,還是要回茶園去的。”

  ◇  ◆  ◇

  花滿樓又已在路上。

  雖然丁管家極力挽留他多住幾日,但他既然已知道蘇蓉蓉她們可能的下落,就一刻也無法停留。

  那在暗處算計的楚留香的人,還遠遠沒有停手,而且花滿樓已猜到了他的一部分計劃。

  楚留香是難以打敗的。至少在多數人的認知里,他是個不敗的存在。

  所以那幕後的人並沒有打算和楚留香當面對決。如果有人這麼做了,他恐怕還會笑掉大牙。

  只因“他”要的並不是單純地戰勝楚留香,而是打垮楚留香,讓這個江湖中的傳奇永遠消失。

  “他”散布楚留香通倭的謠言,讓江湖中人都對楚留香不齒。“他”試圖控制花滿樓,想藉此來縛住楚留香的手腳,而在花滿樓逃脫之後,“他”便直接下了殺手。

  現在,對於“他”來說,花滿樓應該已是個死人了。

  那麼“他”的下一步會是什麼?是不是繼續打擊楚留香最親近的人?

  花滿樓很清楚,楚留香是個重感情的人。只因他重情,才會尊重每個人的生命,才會去管那些本不需要他管的閒事。

  花滿樓一定不能讓楚留香的親人受到傷害,一定不能讓楚留香受到傷害。

  因為花滿樓也重情,才最懂得情的珍貴。

  重情之人,受傷最重的時候,必定也是為情。

  這本就是世上無人能逃避的道理。

  到江夏的路,花滿樓走得很吃力。他想要儘快見到蘇蓉蓉她們,又要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行跡,而那深入臟腑、只是被他強行用內力控制住的毒素,儘管不會再令他全身麻痹,但也不時讓他有失力之虞。

  他現在的武功,只怕還比不過一個最尋常的護院武師。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怎樣支撐著來到茶園的。

  一座很安靜的茶園,但未免有些安靜得過分了。

  四月正是採茶的季節,就算現在已是黃昏,茶女早已下工,但偌大一座茶園,也不該沒有一絲人聲。

  除非,有人已將園中的人全都驅散。

  花滿樓心底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忘記了自己的危險和虛弱,拼命向茶園深處跑去。

  他已打聽清楚,茶園主人所住的莊院,就在盡頭的山坡上。

  夜色悄無聲息地降下,遮沒了花滿樓倉促的身影。

  莊院和茶園一樣,靜得可怕。

  花滿樓深深吸了口氣,卻頓住腳步,閃身離開了門前。

  如果莊院也已被人先行闖入,那他這樣跑進去就是自投羅網。

  他沿著圍牆在院外轉了半圈,發現並沒有人看守,便勉強縱身攀上牆頭。

  ——如果楚留香看到自己竟然這麼笨地爬牆,一定會笑得直不起腰的。

  小心翼翼地在圍牆上行走時,花滿樓兀自這麼想。

  等到將來相見的時候,他一定對楚留香說,自己又做了多少蠢事,鬧了多少笑話。

  把一切都告訴楚留香,是花滿樓放鬆自己的辦法。他知道楚留香一定不會嘲笑自己的笨拙,而是和自己一樣,去體會其中的危險和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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