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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幾乎是一瞧見葉孤城的身影,今夕就又紅了眼眶,他忘了自己還是個連路都走不順暢的小豆丁,邁著兩條小腿兒跌跌撞撞就朝葉孤城跑去。

  葉孤城看得心焦,想也沒想為什麼今夕今日居然朝他跑過來,就用上輕功上前接住了那個差一丁點兒滾到地上的小娃娃。叫他驚訝的是,那孩子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撲在他懷裡邊哭邊“爹爹爹”的叫個不停。

  葉孤城愣住了,他知道他不在家這短短時間內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沒有說話,只是抬手輕柔撫著孩子的脊背,像每一個父親會做的一樣。

  西門吹雪目視著前方那一幕的發生,微微笑了笑,抱起清歡走過來,騰出一隻手又揉了揉葉孤城懷裡今夕的腦袋,不顧今夕的掙扎語言簡明扼要把他前世今生說了個清楚。西門吹雪明白,不把這事說清楚,今夕心裡永遠有一根刺,而這對葉孤城則更不公平。

  葉孤城不言。

  葉孤城的沉默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今夕心頭,他眼淚無聲流著,越淌越凶,正要從葉孤城懷裡掙脫出去,卻不妨有一隻手替他擦乾了眼淚,和他自己先前又重又狠的動作不同,這隻手很輕柔,輕柔得今夕的眼淚剛擦掉就又落了新的。

  ☆、第xx章

  ――這是葉孤城的手。

  從未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的神思清明,已經明白了葉孤城意思的今夕往葉孤城懷裡扎得更深,哭得也更大聲,但他現在覺得自己簡直快活極了,是他從未有過的快活。他哭著,卻也笑著,一張藏在葉孤城懷裡的小臉已經哭得通紅,但哪怕已經喘不上氣,今夕也依舊不肯從葉孤城懷裡出來。只因這是他爹爹的懷抱,他自出生起就一直盼望卻不敢擁有的懷抱。

  葉孤城也明白這個孩子的想法,但看出今夕已經哭到將將閉氣的他還是放任不知為何突然眼神不虞的西門吹雪把今夕從他懷裡揪了出來。

  對,正是“揪”出來。

  西門吹雪單手抱著乖巧的清歡,另一隻手拎著四肢騰空掙扎不休要往葉孤城懷裡鑽的今夕,隨意喚了一個就在近前的小廝就把兩個孩子直接塞進了小廝懷裡,三言兩句吩咐他把兩個小少爺帶回房去,讓奶娘哄他們睡覺。

  今夕的哭鬧聲隨小廝的抱離已漸不可聞,恢復了安靜的花園裡只見得樹木枝繁葉茂,一片綠意蔥蘢。

  葉孤城已經站起身來,正與轉身望向他的西門吹雪相對而立。

  他不言,西門吹雪亦不語。兩人早有默契。

  兩個人,兩柄劍,遙遙相對,一人劍氣沖霄,一人恍若未覺。

  不須贅言,兩柄利劍已然出鞘,他們出劍之勢雖肉眼凡胎已不可見,但那劍去勢卻不快,不僅不快,相反還很慢。但無論武功多高的武林中人看到這兩劍都不敢說自己可以阻下這兩劍,即使是陸小鳳的靈犀一指也不行。

  比之當初月圓之夜萬梅山莊一比,兩人劍道進境又豈是三兩句話說得清的。自沒了葉氏復國煩惱,生活又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葉孤城的劍早已不是當日的劍了,甚至這些時日輕鬆寫意的過活後他隱約觸到了心劍門檻。

  他原本目中只有劍,除了葉氏心中惟劍而已,這樣的緊繃之下劍進境的確非常人可能及,但他卻忘了也有一說叫做“張弛有道”,如今生活變化,是合了一張一弛,無為也有為,倒是無心之喜。

  但西門吹雪這一劍,葉孤城卻仍是不敵。他的劍觸不到西門吹雪身上,因為早在那一劍到達西門吹雪身上之前,西門吹雪的劍必然早已讓他殞命!

  二人各自收劍,周圍仍是綠樹紅花,未曾有劍氣縱橫枝葉寥落。

  葉孤城心中明了,西門吹雪的道已經走在了他前面。但這並未讓他有所煩惱,相反,葉孤城雙眼愈發明亮,通過這一劍,他已然清晰窺見了更寬廣的道路。

  看出葉孤城若有所得,西門吹雪動了,他走到石凳旁揮手拂出一道勁氣去掉凳上微塵,抬手示意葉孤城坐下。待葉孤城坐好,他又如法炮製,自己坐到葉孤城對面。

  他並沒有對葉孤城說一些自己劍道更進一步後的所思所想,蓋因走到這一步後一切全憑自己,旁人的經驗終究是旁人的,這時候說出來,不是相幫,而是相害。

  但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有說。

  西門吹雪屈指扣了扣桌面,說出一句看似與劍道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他道:“你可知清歡為何不喜與你接近?”

  葉孤城若有所思。

  西門吹雪知他定也如自己一般想過這個問題,看他聞言神色似是有所想法,緩了緩給他時間細想後才又把後半句補上,“清歡說,你身上有東西,扎得他不舒服。”

  葉孤城身上當然沒有什麼會扎到孩子的東西,清歡所言扎到他的,是劍氣。

  葉孤城是絕代劍客,他如今雖不像過去整個人便如名劍,但一身收斂過的劍氣卻也更加精純,小孩子最是嬌嫩也最是敏銳不過,故而在察覺到葉孤城身上劍氣後對他有所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葉孤城那個孩子不親近他的大煩惱已經解決了一半,而另一半也在剝繭抽絲之下尋到了源頭,如今要做的,便是解決這剩下的一半麻煩。

  葉孤城閉關了。

  雖然葉孤城的閉關早在西門吹雪預料之中,但他真的有所悟而閉關,西門吹雪為他喜悅之餘卻難免有些悵然。

  他心悅葉孤城已久,而與葉孤城共同生活這幾年之後,就更堅定了要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葉孤城就是他的那個天作之合,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柄劍。

  如今他與葉孤城兩個孩子都已經學會說話,他二人的關係卻還沒有任何變化,雖住在一起,幾位好友里膽大的也拿他們之間關係打趣過,但他卻不覺得他們兩個是真的在一起了。葉孤城是豁達的人,他不認為如果葉孤城認同了他們的關係會不與他直說。

  像現在這樣雖然也很好,但他終究是有些不知足了。

  曾身為安祈那一世對他的影響比他想像的更大,性子裡帶來的掠奪讓他想要更多。

  西門吹雪側頭望著遠處一片綠意盎然,又遙遙看了看葉孤城閉關的靜室,拔劍而起,以劍為筆凌空寫了個大大的“靜”字,鐵畫銀鉤,筆鋒犀利。

  ――他也是劍客,心不靜,何以尋劍道?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西葉互動~

  最近好多地方下大雨,大家出門一定要小心,能不出去還是不要出去了,安全最重要!

  ☆、正文完

  繼葉孤城之後,西門吹雪也去了另一處閉關。只是和葉孤城那間空蕩蕩的靜室不同,西門吹雪將要前往閉關的靜室里裝了許多水和乾糧。

  ――他閉的關與葉孤城不同,是沒有所成絕不出來的死關。故而西門吹雪閉關前先吩咐了管家莊中大小事端應當如何處理,後又提筆寫了一封信待葉孤城出關後由管家親手交與他。

  他有預感,這一閉關,出關之日實在難以預料。

  而依照後來發展證明,事實也果然與西門吹雪所料相差不遠。

  葉孤城出關後便從管家處得知了西門吹雪閉關的消息,原本因為劍道有所突破的些微喜悅頓時湮於無形之中。

  他已有許多年未曾有過這種與人分享成就的心思,如今這麼一著所來為何,他卻是清楚。雖心中稍有感嘆,葉孤城卻並無什麼意外,這一回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可接受,相反,他已決定等西門吹雪出關便與他說清,再把關係告知陸小鳳幾人知曉。

  心中做了決定,便像是放下一塊巨石一般輕鬆,葉孤城這才恍然發覺原來這事擱在自己心裡原來也有年頭,直至今日才算徹底放下了。

  念頭通達,葉孤城心情也變得很好,他自管家手裡拿到了西門吹雪的手書展開時面上甚至還帶了罕見的笑意,但只不過片刻,那笑意便消弭無蹤。

  一旁靜立的老管家心裡也霎時一個咯噔。

  饒是葉孤城素來喜怒不形於色,但常年伴在西門吹雪這個後世素有“冰山”之名的人身邊,老管家察言觀色的能力又豈是常人能及?

  葉孤城臉上笑意一隱,眼神一沉,老管家便知道,這回怕是不好了。

  事實果然也是不好了,葉孤城看過信後毫不避諱就把它交到老管家手中,他是知道西門吹雪對管家有多信任的,而依他看來,這封信上的內容也極有必要讓管家知道。

  向來看中禮節的老管家這回再顧不上什麼禮節不禮節,他接過信時微微打顫的手在三兩眼看完信後更是把顫意擴及了全身,整個人抖得如風中殘燭,箇中頹喪衰敗見之便能讓人心酸不已。

  但管家依舊不放下信,他一雙眼定定注視著信上一句話,似乎直要用這雙肉眼把那幾個字盯到消融掉。

  ――恐有性命之憂。

  西門吹雪信上讓老管家為之顫抖不停的,便是這一句“恐有性命之憂”。

  他這一次閉死關是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倘目的未成,他便要絕命於此。

  本來這麼一個時候,今夕之事解決,葉孤城劍道也有體悟,西門吹雪所盼的一家人生活和樂指日可待,他是決計不該作此決定的,但他偏偏選擇了這麼一個時候。

  莫非是他又重走無情道,要拋卻愛情親情只求劍道了麼。

  管家不知,最該知道的葉孤城也一樣不知。

  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西門吹雪,如今正在靜室里生死不知。

  一月過去,兩月過去……西門吹雪始終未出關,當初備下的水糧就是再節約也該吃完了。但管家從不敢去敲靜室的門,葉孤城亦未試圖對著靜室問上哪怕一句話。

  畢竟武之一道,若在參悟時遭人打擾,極有可能走火入魔,而一旦走火入魔,豈不是真切的性命之憂?

  他們只好等,只有等。

  江湖上漸有風聲起,說是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又死了。這一消息每每從一人口中傳出時,不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盡皆面面相覷。

  倒也不怪人們生出啼笑皆非之感,畢竟詐死這事,本來無論放在誰身上都是可以的,哪怕那人冷肅如西門吹雪。但詐死又以原身份復活,這就少之又少。而短期之內又死……那可就真是聞所未聞了。

  清歡年幼,對於父親長時間不見只是有些奇怪,又因為西門吹雪向來嚴肅,便連尋常孩子不見了父母的哭鬧都沒有。再加上葉孤城出關後身上沒了讓他覺得如有針刺的劍氣,清歡便天天黏著更溫柔一些的爹爹葉孤城,慢慢都忘了自己有一個父親存在。

  這本就是一個正常小孩子會有的反應,不論是誰都無法因為一個孩子忘記自己不見已久的父親而責怪他。

  而今夕不同,他因有前生多出的幾年,懂的事多,思慮也深,前期知道那是父親閉關悟劍,但時間一長也察覺出不對之處。他去問葉孤城,葉孤城卻不發一言,又問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今夕也不氣餒,知道從葉孤城這兒尋不到出路,便擺出一張甜甜笑臉,從因為不知他秘密而不曾避諱他什麼的管家那裡一點一點掏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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