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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知蓮說的都是正確的,可西門吹雪卻還是有些猶豫。

  “大哥,你莫非不知道麼,這一關,可不是他的關,而是你的……你以為父親真的不愛你不愛我麼?他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其實大哥,你不知我和杉兒有多麼羨慕你,因為你一直都不知道,其實兄妹三人之中,父親最疼愛的就是你。”

  看清了西門吹雪墨色下的微微驚詫,安蓮笑了笑,笑得很溫柔:“不過,也只是羨慕罷了,你是長子,要受鏡魂之苦,好處雖多,可那痛苦難道就少了?多少,我和杉兒卻也有些同情你的……說同情倒也不準確,你我杉兒三人,豈是可以說這兩個字的……”

  說到此處,也就沒再繼續下去,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因為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

  西門吹雪看了眼還在甜睡的孩子,終於伸出手去,把孩子交到了安蓮手中。

  魂鏡,這件東西的存在即是在安家都是個秘密,自然也少不了關於它的傳言,眾多安家人只知這東西的好處,卻絕不會有多少人知道,融合了它的人,又要受怎樣的痛苦。

  分離魂鏡,原以為會是銷魂蝕骨的痛,可到頭來,卻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痛雖痛,也有些揪心之感,只是卻遠不及鏡魂每次發作時的痛,忍一忍,便可以輕易的度過。

  然而在西門吹雪看來也不過如此的痛楚,放在他人身上,卻是足以要了人命的。

  初融合了魂鏡,並不會有什麼不適之感,故此,甜睡的嬰孩依舊沉浸在夢鄉里,肉乎乎的小手還時不時抓握兩下,可愛得緊。

  看著孩子甜美的小模樣,西門吹雪卻只覺悵然。

  這是,他的兒子啊……

  西門吹雪仔仔細細看著自己的兒子,從發頂、額頭、眉眼……手指虛描著孩子幼嫩的輪廓,西門吹雪閉上眼睛仔細體會了一下身體尚未恢復卻已經輕鬆了許多的感覺,然後睜開眼,俯下身在甜睡的孩子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這一刻的感覺,此生難忘。

  只是他也難免想到,自己如這般大時,父親是否也是這樣一個心情?更甚者由於痛失了愛妻,只有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多少年來對父親不曾生出的親情,似乎在這一刻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安蓮在一旁看著,無聲嘆息:西門吹雪眼裡的感情,他懂。許是同胞之間的心靈感應,又許是積年的默契所致,當西門吹雪抬眼看向安蓮的時候,他很輕易地就懂得了西門吹雪的意思,輕巧而又熟練的抱起了孩子,離開靜室到葉孤城那裡去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對西門吹雪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珍貴回憶,只是塵埃落定之後,他武學上倒是又有了進境。

  腰間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出鞘,就在此處,西門吹雪的劍沒有半分煙火氣,甚至不見有任何鋒利之處,這劍的劍勢輕緩,看似與他一貫劍意不符,但若是真正慧眼之人,卻是必能識珠的。

  他練劍練得忘我,只覺自己沉浸在一種極為美好暢快的感覺之中,所謂“破而後立”大抵便是如此,他勝了自己那顆初為人父的心,境界上便自然而然有了提升,這倒不是說他會如原著劍神那般拋妻棄子,相反,他對葉孤城和兩個孩子的感情,愈發深了。

  有了這麼一重,他日後,必然會更加愛護他們。

  ――――――

  又是一日閒來無事,西門吹雪正擺弄著巧手慧心的東方弟妹親手給他家兩個小寶寶fèng制的小衣服。想像自家兒子們穿上會有多可愛多招人疼,便從老管家那裡聽來了陸小鳳幾人的歸訊。

  雖是有些不情願自己清閒自在有如神仙的日子就將這般被人打破了去,但是,歸來啊……

  總歸是會讓人高興的。

  楚留香的身影很快就出現了,出現在他的面前。依舊是一身鬱金香氣,依舊是文雅動人的臉,只是眸中卻多少有幾分調笑的意味在。蓋因,他來的時候,西門吹雪正在給孩子餵奶。

  手裡拿著巧手的工匠按著他簡單幾句話就做出的奶瓶,懷裡的孩子小嘴巴一動一動吃奶吃得正香,兩隻小手抱著奶瓶使不上勁,使勁抓握的小模樣格外逗人喜愛。

  而楚留香出現的時候,正是西門吹雪不由自主神色寵溺溫柔的時刻。

  “幸哉!幸哉!”楚留香拊掌,臉上的笑容在別人眼裡或許會很可愛,但他自知,此刻在西門吹雪眼裡,自己的笑容絕對是可惡得不能再可惡,“想不到眾人公認的冷心劍神也有這般慈愛的神情!能得以看此一眼,楚某已是此生無憾矣!”

  西門吹雪的眼冷了下來,注視著楚留香的眼神猶如一柄利劍:“我倒不知楚香帥是這般的聒噪無趣之徒。”

  “聒噪無趣?西門何出此言!”楚留香笑言。這句雖是問話,卻實則並不想知道答案,於是他不待西門吹雪作出回答,便又緊接著說道,“這便是我的侄子?果然生的可愛,兼之氣質絕佳,有我的風範!”

  這一句話可不只是聒噪與無趣的事了,說不好聽,那便是厚臉皮,看著楚留香簡直稱得上優雅的笑,西門吹雪卻只想不顧形象的翻一個白眼。

  但是西門吹雪當然不可能翻白眼,所以,這個動作只能交由別人來做。

  這個動作要交給誰來做?誰又會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來以此諷刺楚留香?那個人可是陸小鳳嗎?身為西門吹雪的至交好友,他確實有理由。

  然而不是。

  那個人當然不是陸小鳳,陸小鳳還在溫柔鄉里流連,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給楚留香一個白眼?

  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個人有著極溫婉的容貌和笑顏,著一身淡綠綢裙,端的是美人如水,她正與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相攜而入,卻在接近西門吹雪二人之時聽到了楚留香的所言,於是,她便翻了一個白眼。動作雖不雅,在她做來,卻不會讓人覺得粗俗,反而多了些靈動。

  這個人,自然是鈴蘭。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這章全了

  ☆、第 42 章

  “我倒不知什麼時候曾經的天使安照也會有這麼不顧顏面的時候了,”溫婉的眸子只上下掃了掃楚留香的笑容,便有犀利的言辭從唇中吐出,“雖說你現在用的是楚留香的臉,可你總要給他也留些顏面的。”

  楚留香倒是不惱,笑容依舊優雅非常:“蘇姑娘這話,楚某不懂。”

  他說的不懂自然指的是那一聲“天使安照”,而且他相信以鈴蘭的聰明,也一定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可怎奈鈴蘭有意裝傻,故意移了目光看向西門吹雪懷中的孩子:“不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孩子,像的自然是他們,而且,這般靈秀可愛的孩子,怎麼會像你?如此簡單的事,你當真不懂?”

  楚留香深深看了鈴蘭一眼,道:“蘇大小姐這一路上倒是沒少挖苦我,怎麼,莫非我曾經在什麼時候招惹過你?楚某自認一向不主動與人結怨,尤其是不與姑娘這般美麗的女人結怨,又怎麼會在什麼時候觸怒了蘇大小姐!”

  “你自然是不曾招惹我,只不過,楚香帥也該要知道,這女人的醋意――,可是很大的。”鈴蘭故意頓了頓想要去看楚留香的反應,卻反而看到了滿眼的困惑,心知楚留香是真的不明白,鈴蘭怔了怔反倒是笑了,“倒是我鑽了牛角尖了……只是香帥莫要忘了,小青兒是我的妻子,你這一路總是與她說笑,我在一旁看著,可也是要生氣的。”

  楚留香聞言莞爾,朝著鈴蘭就是一抱拳:“倒是在下疏忽了,實在對不住蘇大小姐。”

  鈴蘭淺淺一笑道:“香帥哪裡話,是鈴蘭鑽牛角尖了,忘了香帥本質上與那個踏月留香的楚香帥還是有不同的,這才鬧了這麼一出,實在對不住。”

  鈴蘭這話說的真心實意,然而在場其餘幾人卻未必作此想。只見得西門吹雪意味深長看了楚留香一眼,說道:“蓮亦在此,幾日前還說要與你把酒言歡。”

  楚留香臉色不變,語氣里卻是隱隱帶上了幾分寒意:“我與他,有什麼好說?”他與安蓮兩人相見時的確是可以言笑晏晏,但是那種聊法,又有什麼意思?說得好聽是各存心思,說不好聽了就是各懷鬼胎,沒的累心。

  鈴蘭勸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你們都是一家人,沒什麼解不開的結不是麼?你看我,當初鬧成那個樣子,如今不是也不恨安祈了?”

  她話說的合理,楚留香也沒什麼好反駁,只是鈴蘭到底不是當事人,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所在,古有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雖說是未曾奪過安蓮的妻,卻也是有過覬覦之心的,如此,安蓮能輕易原諒了他就奇怪了。

  況且……當初先認識璇兒的是自己,明明是安蓮奪了他的妻!他又憑什麼要讓安蓮原諒自己?

  楚留香笑著,那笑容愈發的優雅,他卻是不知,自己身上已經散出了極強的殺氣。

  “楚留香!”西門吹雪聲音冷中透煞,“看清楚這裡有你的侄子!你莫非想要弄哭他?”

  ――記清楚你現在是誰,你是楚留香,不是安照!

  西門吹雪的聲音瞬間驚醒了沉在自己世界裡的楚留香,消了周身殺氣,楚留香笑著從懷裡摸了兩塊玉出來,一塊玉繫到西門吹雪懷裡睜著大眼睛無辜看著自己的孩子的頸上,另一塊則是遞給了西門吹雪:“這便當做是我給兩個孩子的見面禮,早從信里看到你有了兩個兒子,這一個你抱著,那一個呢?”

  “那一個,自然是在我這裡。”

  極溫柔的聲音傳進幾人耳朵,循聲望去,只見來人容顏笑意皆是清雋柔和,加上懷裡乖巧可愛的孩子,倒真是如一幅美麗的畫卷一般。

  見了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鈴蘭有些晃神,她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記憶里安祈也是長了這麼一個模樣,笑也好不笑也好,都好看得不得了……

  鈴蘭昏昏然沉浸在回憶里,她牽著的孫秀青看著自己的“夫君”,心裡亦是一陣酸苦。方才聽了鈴蘭同楚留香說的話,她心中不知有多歡喜,然而,然而……她只是抬眼望著鈴蘭,就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痴痴望著,也不說話。

  這方兩人如此,楚留香則是全然不同的反應,他剛看著孩子時還有的溫柔模樣一下子變了。雖說依舊是笑,可這一回他的笑簡直可以用燦爛來形容,那笑雖是燦爛溫暖,可若是仔細感受,便能從裡面尋出一股子寒意來。

  “我若是你,”楚留香聽到安蓮慢慢地說,“我若是你,便絕不會在此刻靜不下心來。”

  他說得很慢,很輕,輕得像一個迷夢,像一陣微風。楚留香似乎也在這陣微風裡清醒了,他的寒意消隱無蹤,轉而化作了暖意:“你來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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