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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瞧著那隻玉雕般漂亮的手再次朝自己伸過來,葉孤城不自然的僵住了身體,雖不明顯,但內里同樣身為冰山的西門吹雪還是看了出來,倒是很人道的正常把起了脈,沒再搞什么小動作。

  葉孤城的身體果然恢復得很好,不,不該說是很好,簡直是非常好。他用的那些珍貴藥材還真是一點兒沒浪費的被吸收了,不然他摸到的脈象怎麼會強勁到如此地步?

  自己喜歡的人身體康健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而人一般在高興的時候總是會放下偽裝的。因而當一向都是以妖嬈邪魅形象示人的西方魔教少主忽然沒了那股子妖異味道時,葉孤城表現出來的詫異也就可以理解了。

  葉孤城想:原來他先前想的沒錯,這人,果真只是用這個表象來偽裝自己。這麼一個性子,卻會真正的關心自己的身體,眼前這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

  於是西門吹雪看到葉孤城忽然對自己露出了笑容,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個弧度讓人看不分明,但卻依舊讓他心動不已。然後他忽然就嫉妒了,嫉妒著疑惑,嫉妒著身為玉衡的自己。他想,既然他這輩子是西門吹雪,那麼葉孤城這樣的笑容自然是應該對著西門吹雪的。

  從來沒有那麼痛恨著,自己之前的行為。如果不是他突發的孩子氣,任性的詐死想要求得一份安寧,甚至想要以此來試著擺脫一下視線里有著葉孤城的感覺,那麼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怎麼說呢?自作自受?

  突如其來的嫉妒攪亂了他的思緒,再狠狠地看了一眼微笑著的葉孤城,西門吹雪都不知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問了那麼一句:“我們,算朋友麼?”想著原著里葉孤城似乎說過自己沒有朋友,他又加了一句:“我從來沒有朋友,也不知道什麼是朋友……你和我,我們現在這樣子,可不可以算是朋友?”

  他這句話倒也不算是說謊,從“玉衡”這個身份出現以來,他就再沒有過一個朋友,身邊的人除了玉羅剎,就只有可以殺和不可以殺的區別,這樣的情形,怎麼可能有什麼朋友出現?

  葉孤城聞言卻是一怔:這個人,也沒有朋友麼……

  猶豫了很久,葉孤城才點點頭。

  猶豫並不是葉孤城的性格,他也很少猶豫,從小到大,能讓他猶豫的事情並不多,但是這一次,他猶豫了。

  葉孤城的猶豫並沒有讓西門吹雪覺得不快,反而他很高興,因為他知道像葉孤城這樣的人,一旦能讓他猶豫,那麼這件事或者這個人,在他的心裡分量一定是很重的。這樣一來不就是代表了,自己在他的心裡分量很重?

  西門吹雪點點頭,銀色假面下的淡粉色薄唇也抿出一個愉悅的笑來:“那麼,我先走了,兩日之後再見……”說罷轉身離去,衣擺也隨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來。

  葉孤城看著漸行漸遠之人腰間的古雅長劍,眼中驀然劃出一絲思念之色來。

  ――――――

  九月十五夜,明月將升。

  陸小鳳看著緊緊纏在自己手上的最後兩條綢帶,苦笑不已。

  他不明白,為什麼鈴蘭一定要用綢帶作為進莊的依憑,更不知道為什麼鈴蘭一定要他去分發這些作為進莊憑證的綢帶。這件事弄得他最近幾日簡直苦不堪言,唯恐忽然冒出哪個好友來,問他一句,陸小鳳,為什麼沒有我的絲帶?

  眼看著九月十五終於到了,鈴蘭卻又給了他幾條不一樣的絲帶,說是讓他送給自己最好的朋友,作為前排位置的“票據”。

  按鈴蘭說法,今日的萬梅山莊之戰自然要劃出好大場地來給那兩人,剩下的地方卻是分排的了,站在靠前位置的人自然看得清楚些,像花滿樓自然也能看得清楚些。

  想想他的好朋友花滿樓,陸小鳳很堅定地把第一條異色絲帶送了過去。

  剩下的六條絲帶,陸小鳳給了老實和尚,木道人,古松居士,朱停不知從哪裡得知了他有新的絲帶的消息,硬是要了一條去,說是老闆娘想看。陸小鳳看著老闆的背影,實在不明白他怎麼忽然疼起老婆來。

  陸小鳳想了想,忽然微笑起來。剩下的這兩條絲帶,他已經想好要給誰。

  眼看著萬梅山莊的大門打開,那一群武林中人雖迫不及待,但也算秩序井然,按著萬梅山莊僕人的帶領到了比武之所。出乎他們意料,那裡竟用椅子生生圍出了一個圓,那中央的一個圓形場地里是一處並不矮的高台,地方不大不小,卻足夠兩個高手發揮。

  一群武林中人分次入座,彼此面面相覷。

  早已到達萬梅山莊的陸小鳳看了一眼外面表情各異卻都保持著安靜的眾人,探回身看向鈴蘭:“他們來了麼。”

  鈴蘭當然知道陸小鳳問的是誰,於是搖搖頭道:“玉衡會和楚留香一起來,至於葉孤城……應該快了吧?”

  雖已接受現實,但聽到“楚留香”三字時陸小鳳還是禁不住一抖,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兩條異色絲帶道:“楚前輩必然有分寸……可這件事你可是害苦我了,現在那些前來觀戰的江湖中人都到了,顯然是看到了前排的位子,以後少不了要埋怨我的……”

  鈴蘭把頭抵在懷中的孫秀青肩頭,笑眯眯看他:“照你這麼說――都是我的錯嘍?”

  已經深知鈴蘭性格的陸小鳳自然不會說出一句“是”來,只好轉身,故意做出一副灰溜溜的模樣來,逃了。

  只留下鈴蘭二人看他背影,笑意更深。

  半晌,鈴蘭忽然把頭埋進了孫秀青的發間,深深嗅了一口氣後似是在喃喃自語:“呵……好戲,可就要開場了。”

  一輪圓月掛在樹梢,卻又仿佛成了高台上二人的背景,他二人就站在月中,長身玉立,身上各有一柄長劍。

  人們本是坐在椅子上的,這一刻卻不約而同站了起來,人很多,挪動椅子的聲音本也應該很雜,但是現場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就連剛剛搶了陸小鳳手裡一條絲帶的司空摘星也是一樣。

  他們之前雖聲討西方魔教的少主,現在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擾高台上的二人。

  忽然間,一聲龍吟響徹長空,劍氣沖霄。

  葉孤城的劍已出鞘,本應熠熠生輝的劍在月色下卻是蒼白的。

  蒼白的月,蒼白的劍,蒼白的臉。

  葉孤城凝視著劍鋒,而後抬頭直視著西門吹雪的眼睛,道:“請。”

  西門吹雪忽然閉上了眼睛,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閃著微光,線條流暢的玉雕百合散著瑩潤的光澤。

  葉孤城又說了一遍:“請。”

  西門吹雪忽然道:“現在還不行。”

  葉孤城看他:“不行?”

  西門吹雪淡淡的笑起來,他笑的很美,卻有一種淒涼之感。他說:“現在不行,因為我的心還沒有靜,你的心,也沒有靜。”

  葉孤城默然而立。

  西門吹雪睜開了眼睛,那雙本來墨色的眸子在功法的遮掩下依舊蒙著一層紗霧,他直視著葉孤城,眼中現出一抹悽然之色:“今日一戰,你我必有一亡,不管那人是不是我,我的勢力從此任你趨勢,幫你實現葉氏的願望。”

  葉孤城一驚:“你知道了?”

  西門吹雪點頭稱是。

  葉孤城忽然沉默了,他靜立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學劍?”

  西門吹雪聞言輕笑,眸中卻浮出厲色:“自小學劍。”

  葉孤城又問:“你可知劍的精義何在?”

  西門吹雪道:“在於誠,誠於手中之劍,更要誠於人。唯有誠心敬意,方能攀上劍之極道。”

  葉孤城垂眸,再看他時又是一片清寒:“那你可知何為劍之極道?”

  似曾相識的問話,所處境地卻遠不同於那一日二人論劍之時。

  西門吹雪暗自嘆息一聲,終究還是回答:“天地人心之劍,方可稱是劍之極道。”

  這一句回答,險些驚落了葉孤城的劍。

  葉孤城是一個劍客,一個絕代劍客,他的手何其穩?況且他愛劍如愛他的生命一般,又怎麼會一個不慎險些讓他生命般重要的劍落地?

  劍客對劍的體悟都是不同的,會對劍道有相同的理解,簡直是件不可能的事,且兼之玉衡與西門吹雪當日所言一字不差,這代表了什麼,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皆是心知肚明。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盡了。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劍。

  這時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夢,飄渺迷人的夢。

  空氣中不知何時也飄起了夢一樣迷離美麗的香氣,清清淡淡,沒有任何人發覺,卻任何人都陶醉在這夢一樣的香氣里。

  西門吹雪的眼神似乎也是迷離的,可是就在這迷離的夢一般的眼神里,他動了。他手中的劍已經出鞘。

  他修的本是殺人的無情劍,可怎奈他已有了情,縱然他的劍法高絕,本也不該勝得過葉孤城。然而早在他醒悟前塵往事之時,他的劍道便已經變了。

  他的劍,早已達到大成。

  他的情是葉孤城,可是,他卻看不懂葉孤城。

  他從未看到過葉孤城流露出什麼感情,即使有,也並不濃烈,只是淡淡的不分明。比起感情,劍才是他的全部。

  葉孤城的生命就是劍,劍就是他的生命,自己過去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自己從情中醒悟,領悟出了新的劍意,他不再以劍為全部,劍卻依舊是他的生命罷了。

  月色更淡了,仿佛天地間只餘下這兩個人,這兩柄劍。

  劍已刺出!

  他們的劍勢並不快,只是人緩慢移動間隨心而變的劍鋒卻極快的變動著。

  這一戰看似並不激烈,看似並不精彩,卻足以讓在場的劍道高手冷汗直冒,因為這二人的劍都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他們的劍與人合一,人就是劍,劍就是人,哪裡還有什麼區別。

  葉孤城的劍輕靈流動如白雲外的一陣風,西門吹雪的劍一往直前卻帶著悠然,他的劍就像一個人,一個叫安祈的人。

  安祈的劍是輕巧悠然的,西門吹雪卻不一樣,這一劍,似乎融合了他們兩人的特點,帶著肅然悠然,又似乎有幾分冷然,直直向著葉孤城的方向飛刺而去。

  這是他們的第一劍,也是最後一劍,決勝負的一劍。

  他並沒有讓步,因此他也看出了,當葉孤城的劍刺入自己心臟的時候,自己的劍卻必然會先一步刺進葉孤城的心。

  他看著葉孤城自始至終沒有分毫變化的琥珀色眸子,已經知道葉孤城必然也看出了結果。

  西門吹雪手中的劍不知不覺偏了幾分,雖只有幾分,卻足夠保下葉孤城的命。

  他看到葉孤城的眼中忽然現出一絲恐慌,那恐慌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在葉孤城卻已經是天與地的距離。那不僅是恐慌,還有痛苦和絕望的恐懼。

  心口一寒,似乎能感受到劍尖觸及心臟,微涼的刺痛就好像葉孤城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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