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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棠沒回答,轉而問道:“此前在洛陽,我總聽東方遠說什麼離經叛道之事,當時沒想太多……但這會兒卻突然很困惑,什麼才叫‘正道’。”

  “在他們眼中,你我二人恐怕如今這樣就是離經叛道。”鐘不厭道,心跳平緩,與他的節奏暗暗相和,“但以我之見,‘正道’即善惡之道,那小情小愛,實在不必登上所謂大雅之堂,作為衡量一人德行的準則。”

  葉棠又問:“你也知道這樣不對,那你害不害怕?”

  鐘不厭重新坐下後又摟緊他,袍子的衣襟都塞到兩邊,讓一點風也漏不進來。他在衣裳包裹中握著葉棠的手,冰涼涼的,連忙貼在自己心口去暖。

  隨後他才緩慢回答葉棠的問題:“我之行止,何須旁人置喙!”

  寥寥數言,卻突然有了十二樓掌門殺伐果斷的氣勢。西秀山向來不與中原的腐儒為伍,武道也好德行也罷,但求無愧於心。

  他一早就告訴過葉棠。

  心念微動,葉棠忽道:“人活一世,不可能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到底怕什麼?”

  此言既出後,鐘不厭貼著他的面頰似乎有點僵硬,他不知想了些什麼,扭過頭去順著葉棠鬢角一路親到唇畔,虎牙銜住一小塊嫩肉磨了磨。

  葉棠推他:“我今兒非知道不可,你少在這兒打太極!”

  “我怕被人欺騙。”鐘不厭耐心地親著他,言語卻冷了,“少時有個師兄對我極好,後來他騙我去山間,卻是差點將我推下山崖,就因為師父即將傳我折花手,他嫉妒不已——從那以後,我便十分害怕親近之人騙我瞞我。”

  葉棠不知說什麼好,偏過頭埋在他頸側,默然不語。

  鐘不厭喟嘆道:“小棠,你說得對,人心只偶爾會軟。可我還是希望若有天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騙我。”

  葉棠輕輕“嗯”了聲,算答他的話,卻又道:“如果我是大魔頭呢?我要想跟你在一起,就得騙你自己其實出身名門正派,那你怎麼想?也會恨我?”

  鐘不厭緘默片刻,笑道:“你才不是大魔頭。”

  葉棠:“我如果真的是呢?”

  鐘不厭道:“那我便保護你,帶你遠走高飛,左右世上少有人勝得過我了。”

  葉棠笑他太痴傻,怎麼可能跑得掉。鐘不厭再不言語,某個念頭輾轉在唇舌間,一句“那你現在跟不跟我離開”將要脫口而出,葉棠卻突然往他懷裡縮。

  於是所有話語都被他自己咽下,鐘不厭問道:“怎麼了?”

  葉棠抱著他的背,十七歲的少年身形在此刻顯得格外孱弱,含笑道:“下雪太冷,我想回去睡覺。沒穿鞋子,你抱我回去罷?”

  那夜小院中的燈一直點到了黎明才滅去,而雪也停了。

  初雪來勢洶洶,而後整個嚴冬,江南再沒有下過雪。

  第61章 番外 皓月冷千山(下)

  (五)

  後來所有人都知道,葉棠拿了孤煙劍招搖過市,那樣的一把重劍,負在身後竟也沒有壓垮少年肩膀絲毫。

  只是沒過幾個月,他又對鐘不厭說,孤煙劍用膩了,於劍法也一竅不通,他其實更喜歡那把長河刀,不知道鍾掌門能否割愛。

  那是在綠山閣的宴席上,葉棠仿佛十分鐘愛這樣的場合,而鐘不厭竟也毫不猶豫,當場解下長河刀雙手贈予他,自己轉手向西秀山弟子要了曾經不做掌門時那把普通柳葉刀,刀柄底部刻有姓氏,重新帶在身邊。

  不過一兩年,葉棠名聲除卻這一刀一劍,還有他時常的行俠仗義,不多時響徹江湖。

  而變故發生在頃刻之間。

  妙音閣的賞琴宴十年一遇,這一年,“素手清音”康吟雪橫空出世,為了她,妙音閣閣主重啟古琴“燒尾”,使得賞琴宴名副其實之下更有了幾分色彩。

  請帖送到葉棠手中時,他正與鐘不厭遊歷到太原城。

  這時的葉棠已不再是那個要跟著鐘不厭混進流觴曲水席的無名小卒,他拿著帖子在鐘不厭面前招搖:“如何?”

  “不錯。”鐘不厭贊道,又說,“但此次賞琴宴我恐怕無法按時抵達。”

  葉棠問道:“怎麼了?”

  鐘不厭:“師門傳信,要我回返一趟玄武鎮,此前有弟子在戈壁遇襲,恐怕是外域聖教的人動手。十二樓向來不與人爭,但欺負上門了,我這個掌門也得回去一趟。等一來一回的,恐怕要錯過賞琴宴。”

  距離他上一次回歸十二樓已有近兩年之久,鐘不厭自打遇到葉棠,便一直留在他身邊,帶他大江南北地走。知道他們二人感情甚篤,師弟谷知秋也順水推舟,准了他時常不在寧州。但代掌門畢竟頂著個“代”字,真到關鍵時刻,還得靠鐘不厭。

  葉棠理解地點點頭:“那我便自己去吧,左右我和東方大哥也熟悉,由他帶路,妙音閣中聽聽琴喝喝酒,放鬆幾日。”

  鐘不厭叮囑他道:“不可貪杯。”

  葉棠擺手說自己知道輕重。

  不多時鐘不厭回寧州,葉棠在太原城中停留數日後,也一騎絕塵,奔赴妙音閣。他不曾想,鐘不厭更不曾想,這時突然分別,竟誰也再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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