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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想走近,對面林景年與張紹民便走來了,張紹民與他說明了緣由,留下侍衛幾人,便帶著餘下的人手離開了。

  這是非隨那些人物,又到了妙州。

  而那時,她追尋著一抹背影,逆流而上模樣也同樣教他印象深刻。

  鐘聲在書院的上空徘徊散去,堂下的孩童們皆已唇唇欲動,他看一眼窗外,便合上了書,走到案後,聽聞一句句學子的作揖請安,點點頭。

  等盡數散了,高姑娘正迎面走來,微屈身念一聲“先生”。

  “高姑娘。”他作揖道。

  “馮大夫向我問起該如何馴養鴿子,那時走得急也沒細說,漏了些。恰今日又下起了雨,父親舊疾難纏,我不好走開,先生可願替我帶到?”

  愣了半刻,方才應允。

  馴養鴿子?

  為何?

  信鴿麼?

  那兩隻鴿子,馮素貞真是寶貝得很,等後來這些京城的人物都回了玉籠,幾次的看望,總是見她巴巴望著那兩小東西,悉心照料,好似那般矜貴,較之她自己尤甚。

  只這小小的鴿子哪能從妙州飛到京城,怕是那時便已起了離開這兒的念頭了吧,還是說,只是作一個念想而已?

  公主上到樓上的腳步亂且急,馮素貞留戀望著,來不及挽留。他正想問起,見著馮素貞眼裡的急切與掙扎,偏又被什麼玩意兒扼住了咽喉,張張嘴說不出半字。

  他隱隱約約感得自己的到來似乎是打破了什麼,讓氣氛徒然變得怪異,真煞是不自在,最後也沒能將心中疑問問出口,僅交代了高姑娘所託的幾句,便放了這心不在焉的人。

  青瓦的飛檐,一滴雨水重重墜落,激起了層層漣漪,餘韻繚繞。

  那股子不自在也是自那次以後便纏上了他,讓他第一次這麼清楚見到他與馮素貞之間的隔閡。即便那隔閡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可他卻不敢細究,卻眼見著它不斷成長,攪亂了一切,連心裡的那人也變得愈發麵目全非。

  儘管他如何遲鈍,卻每每望去那人時,她眼裡倒映的總是另一女子,淺淺笑著,溫柔得將她藏在眼底。何等顯而易見,教他怎能忽視得了。

  他始終是會有所察覺的,而當一切在他心中明了時,林景年嘴邊的調侃又抑或張紹民眉宇間的戾色似乎都變得理所當然了。

  屆時,他或許是有些恨馮素貞的,可細細想來又實在覺得好笑得緊,好似人盡皆知的一樁事兒只那位當局的公主大人從頭到尾始終懵懂著一般,真是教人諷刺啊。

  如此,一些名為“憤恨”、“不甘”的東西便在他心底滋長了。

  它們一點一點成長蔓延,充斥了他整個心臟,卻在掙破那層薄膜的前一刻,被一場暴雨給淋得頹敗了,就像院子裡的木槿,落了滿地的白色,只剩了空落落的一節枝幹,甚至還來不及讓他發泄什麼……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記得那日正小滿前後,馮素貞到了書院見他,說道,欲解除了他二人的婚約。言語間,她面色如常,卻墨眸熠熠生輝,甚透著點他不曾目睹憧憬的光彩。

  馮素貞視線的盡頭是公主,立在廊道的另一端,懵懂模樣望著這處。李兆廷將視線收回,啞然許久,只澀然問了句:“為何?”

  如此,她便將這一詞句從唇間念道,笑得溫柔且粲然。

  這一刻終於是來了……他在心底默念。

  他清楚記得,那時的馮素貞何等耀眼,卻偏偏只為了與他斷了關係。

  “什麼意難平?素貞,你若仍耿耿於懷妾的名分,我便……”

  他沒再說下去,目眥盡裂看著她,他能想像那時自己的面目該是多少醜陋。

  “兆廷,你要說我自私也好,恨我也罷,我卻實在再沒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地與你成婚。”

  他站那兒許久,直直看著她,眼裡仍是無以消退的難以置信。

  有所察覺又如何,他並不能改變什麼,也完全不懂為何她能說得這麼平靜,無波無瀾地便交代了她想說的一切。

  再看看自己,卻著實了難看了些。

  一瞬,他是想說些傷人的話語的,最後又為何沒將其吐露呢?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了。馮少卿坐在不遠處案邊一杯一杯喝著酒,見他睜了眼,笑了笑,繼續小酌。

  “你這失蹤鬧的,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啊。”

  這才幾年,馮少卿已老了許多,昏黃的燈光下臉上溝壑更是深陷,他窒了窒,坐起身,問道:“她……他們……”

  半夢半醒間,他隱隱聽聞了墳邊他們的談話,是張紹民他們將自己帶了回來吧。

  “他們都走了……”

  他是想說些什麼,可看著馮少卿的臉色,又似乎不必他再多言任何一般,便又咽下了嘴邊的話,頹然躺會枕上,在沉默中漸漸睡去。

  (二)

  馮素貞變了,他也變了。

  似乎他的生活也在那一天開始,漸漸坍塌了。

  而後,大概是心底里覺得難堪吧,他幾天沒再出門。這回,也沒人再來找他,似乎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任由他窩在這小小一方天地,自行消化一切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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