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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錢?”我問。 “六十五元。”她走向收銀台,我跟著她,一邊翻口袋,碰到一張明顯要大的紙幣,安心了。我遞給她一百元,她接下,手指修長,像竹子,卻是白的,細膩如瓷釉。 “找你三十五元。” 她把一百整鈔放進收銀機里,將鐵製支架掀開,放下,如此幾次,數出了三十五元,然後遞給我。許晨雨接過零錢,看著女人低垂的眼睛,嘴唇乾燥。

  女人的櫃檯上放了一本書,波德萊爾的《惡之花》。

  她的抑鬱也藏在那一本又一本的書里,她的診斷書也是。她記得那些走程序的醫生,她記得她將她的悲傷吞下肚,我記得那些藥物,也記得那些人的嘲諷與戲謔。有時她在藥物作用下昏昏沉沉,像站在一個焦點處,投向她的是各種各樣的目光,辛災樂禍的,嘲諷的,漠不關心的,無可奈何的,抱怨的……所有的目光交匯在她的皮囊上,被她自己割裂的皮囊上。割裂的時候流出來的不僅僅是血,還有濃稠的黑暗和爛掉的自卑。

  而她在人前只能冷漠。一個人的時候,躲在角落裡,殺掉所有光線。其實也想過站在陽光下,開朗又合群;不想憂鬱又暴躁,想控住她的那些小情緒,不讓小小的悲傷擊垮自己。想和別人做朋友,想知道他們的歡喜與傷心。但她和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一道巨大的鴻溝,那倒鴻溝隨著年齡的增長越老越大,越來越深不見底。她陰鷙的躲在角落,在各種目光里落灰。她更想逃離,將一切厭惡和渴望都捨棄,可她什麼也做不到,她開始不了。

  空氣壓抑的眼睛發酸,腦中的顧月月又突然好像天使,眼神如白開水,不冷不熱,正好讓人想睡覺的溫度。許晨雨一邊想一邊吃藥,藍白的小小膠囊,一粒,兩粒,三粒……許晨雨關上燈,躺上床,裹緊被子,巨大的黑暗猛地襲來。

  ☆、斷線

  顧月月喜歡HIM的那首gone with the sin .與罪惡沉淪,或者跟著正弦函數同歸於盡。她想許晨雨偏向後者,畢竟她數學那麼差。顧月月知道許晨雨也喜歡這首歌,尤其是喜歡專輯封面上的那個歌手,那個留著半長發藍色眼睛雪白皮膚像騎士的歌手。很小很小的時候,許晨雨看迪士尼,對公主不感冒,對王子不感冒,偏偏想做個騎士,打到惡龍,救出公主。

  如果她被惡龍綁架,許晨雨會不會來救她,應該不會吧。顧月月抬頭,看到那個擋住天空的黑色怪物,那是許晨雨的獸,它吞噬了她,以她的悲觀與暴戾為食。許晨雨能將它餵得抱抱的。她太難過了。

  那隻獸傷不了她,因為顧月月是獸的另一面,這些年來,顧月月,壓制著它,不讓它把許晨雨撕裂,也不讓它把她的世界摧毀。可現在它暴走了。

  那天的許晨雨就像平常一樣,上學,睡覺,吃飯,玩手機,放學,然後看著顧月月給她發來的信息出神了許久,最後扔下手機,裹著被子睡了。

  有人在敲門,她在外喊著她的名字,

  但許晨雨只是裹著自己,不想開,

  可沒有用,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傳來,許晨雨垂著頭,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她敲著臥室的門,然而臥室也上鎖著,

  “晨雨。”

  她聲音清冷的說,沒有憤怒,也沒有歡喜,好像死了般。她離開臥室門,鞋子踩在地板上聲音遠又近了,窗戶被她從陽台上拉開,少女背著光,一團漆黑。

  許晨雨看著她,沒有出聲。

  許晨雨比顧月月想像中的要遭多了,她知道說什麼也沒用了,於是只有拽著她,可是就在她碰她的那一刻她就哭了,一開始只是低聲抽泣,後來聲音越來越大,那聲音撕的她身體很痛。

  她等著她冷靜下來,等了好久好久,顧月月把她拉下樓,拉上車,她沒有看她,只是靠著窗戶,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那段時間她們過的不太好,許晨雨抑鬱的要死掉,休了學,在浴缸里劃了動脈,吞了好多安眠藥,整夜整夜的失眠,困意來了又開始暴睡,生物鐘紊亂,嘴唇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

  一開始的時候總是哭,敏感的開門聲都能嚇到她,後來連哭都哭不出來,一副死掉的樣子。

  顧月月會被她情緒影響,那是覺得,她們就一起這樣死掉好了。但是不行,她要讓她活下去,這樣她也能活下去。

  顧月月開始找一些事做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她陪她看電影,從豆瓣top1到top250,畫畫,做手辦,打遊戲,那段時間許晨雨身體裡的獸很安寧,安寧的像是要死掉。

  顧月月很難過,她仿佛知道自己救不了她。一天許晨雨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空調開的溫度很低,呼呼涼颼颼的。顧月月穿著睡衣,背對著她而,坐在地上,喝著酒看著電影。

  電影身影很小,不豎起耳朵的話還真有點聽不清,電影解析度低,時代應當很久遠了。

  “這電影講的什麼?”

  顧月月錯愕的回頭,一臉被嚇到,

  許晨雨笑了笑。

  “語……”

  許晨雨睡了很久,不像以前,起來的時候昏乎乎的,這次醒來時她很清醒,好像看到了現實。

  許晨雨眯了眯眼睛,走下床倒了一杯水喝光,然後和顧月月一起坐在地上,說

  “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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