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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五天,展昭對這樓里的一切都瞭然於心,遇到幾個夜班護士點頭而過,輕車熟路地下樓,經過手術準備室時隨手拿了兩盒手術刀片和幾把手術刀,路過換藥室時拿了瓶乙醚,路過緊鎖的藥庫時稍微費了幾分鐘拿到一瓶氰化鉀,徑直走進往停屍房去的走廊。目光在拐角天花板頂端找到報警器,敏捷地飛出手術刀片切斷了連線。

  走廊盡頭有四名日本衛兵在把守。展昭能聽到他們在聊天打發夜間的睏倦。這些人大多是受了輕傷從前線調回的,話題不外是戰場上屠戮的快意,與施加給婦孺的兇殘。

  展昭把手插進衣袋,走過去點頭問好。

  “原來是中村醫生,值夜班辛苦了。”衛兵看了看展昭的簽牌說道。

  展昭咳嗽了一聲,壓住嗓音:“去裡面的標本庫取個切片。”

  “這一周都不讓進,連去世的病人都必須立刻通知家屬領回遺體。院長沒告訴中村醫生?”

  展昭皺眉搖頭:“項目緊急,我也實在是沒辦法。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目光卻直落在了說話的衛兵衣領上,好像那裡正粘著顆米粒。衛兵覺得奇怪,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展昭已經把手拿出衣袋,做出要幫他整理的動作。

  修長微溫的手指拂上衛兵衣領上方的咽喉,指間刀片輕輕一攪,聲帶喉管盡斷。衛兵只覺頸下一涼,還未及反應過來發生的事,只聽展昭吃驚地向另外三個衛兵說道:

  “各位看看,他怎麼了?”

  手指拿開,邊緣極為整齊的傷口頓時合上,另外三個人伸頭過來看時,展昭夾著刀片的左手兩指劃出一道弧線,幾個人發覺不對想要叫喊,嘴裡血涌,喉嚨只能發出漏氣的嘶聲,要掙扎著拔槍,展昭已經擦身而過,左右反手,四柄手術刀幾乎同時插入四人頸後椎管,準確地破壞了神經。

  “你們不會死。”倒在地上的衛兵們聽見從上方傳來低沉的東京口音,“請終身在床上沉默地回憶你們的光榮。”

  展昭目光落在停屍間的門上,動手不到一分鐘就打開鎖,把四人拖進門裡,擦淨門外血跡,把門反鎖。

  淡漠的月光從高窗里灑進,空曠的停屍間一半晦暗一半陰黑,依稀可見一排排冷櫃森森而立,鑲著標牌。時不時有探照燈轉過來,在窗洞**進一道移動的光柱。

  展昭從衛兵身上拿來電筒,依次打開查看,都是供實驗用的殘缺屍體。抽查了十排,並沒有需要的東西。低頭看表,距離門口換崗還有二十分鐘。索性放棄,熄滅電筒,大步來到牆邊細心摸索。果然在一個看似多餘的壁嵌插座後找到了機關。撳動按鈕,一陣軋軋聲響起,沉重的暗門打開,裡面噴出一股令人無法呼吸的寒氣。

  沒想到日本人居然把整個房間做成了冷櫃!

  展昭屏住呼吸,捏亮手電照去,整齊地碼著數十個鐵箱,上面鐫著批次標號和白氏集團的標誌。

  暗間裡極寒,根本進不去人。不要說逐箱做手腳,就是站在開著的門前都會短時間內嚴重凍傷。展昭迅速合上機關,暗門關閉,才發覺手指已經凍得失去知覺。

  改裝電路板,切斷裡面的製冷,促使血清短時間變質。

  然而控制停屍間溫度的儀器並不在這裡,在外面走廊里的機房。

  距離換崗還有十三分鐘。

  展昭從地上的士兵身上拿了支步槍背在身後,看一眼停屍間大門,將門鈕調成鎖死,猛地一拉,在將關未關的瞬間閃身出門。

  來到機房門前,想要打開裝甲門上的鎖,凍得失去知覺的手卻無法靈活操作,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去,手錶每一聲嘀嗒都牽扯著神經突突亂跳,手指被開鎖的回形針鋼絲扎得傷痕累累,卻沒有痛感,完全不聽使喚。

  距離換崗還有十分鐘。

  展昭沒時間考慮,把手插進懷裡暖著,半跪下來用牙齒咬住鋼絲,伸進鎖孔。無暇顧及鋼絲扎破唇舌牙齦,黑亮眼瞳里橫著毫無餘地的堅韌。

  還有八分鐘。耳中清楚地聽到了第一層機簧挑開的輕響。

  還有一層。

  七分鐘。

  六分半。

  五分鐘。

  又一聲輕響,外門開了。

  裡面竟然還有一層硬木房門!

  外面已經響起軍用皮靴的聲音,展昭看看自己稍稍回暖的手,以一敵四已經沒有勝算的把握。摘下身背的步槍,頂住裡層門鎖,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門鎖應聲而落,走廊那頭立刻傳來奔跑和呼叫聲,展昭將外層裝甲房門鎖死,打開燈,從口袋裡掏出醫用塑膠手套戴上,迅速打開機器後蓋,凍僵的手返暖以後針挑貓抓似的疼,他已經顧不上,幾下徹底拆毀製冷,開啟加熱電路。

  外面響起槍聲,是向停屍間門鎖開的。片刻後就轉向了機房。

  密集的射擊震耳欲聾,裝甲門鎖周圍已經開始冒紅。

  展昭毫不猶豫地把溫度調到最高70攝氏度。回頭看一眼門鎖,微笑。

  當初日本人製造這裝甲門時定然是用了十二分心思讓它堅固,絕沒想過有一天要自己用槍轟開吧。

  五分鐘後,門鎖脫落,槍口對準了門裡一身白衣的展昭。

  展昭抬頭望著槍口,摘下口罩,俊逸眉宇間升起從容笑意。

  “請轉告青木將軍,日向昭求見。”

  冬天的海面雲水相接,籠罩著一層陰鬱的霧氣。

  白氏製藥公司在一夜之間易手給日商,董事會宣布這個看似突如其來的消息時,白錦堂因病未到,代替他出席的是秘書丁月華。大報小報很快登出報導,對白錦堂的傾家賣國行徑口誅筆伐。中統上海站的特工一直沒有接近白錦堂的機會,加緊撒網尋找,白錦堂竟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毫無蹤影。

  黃昏時分,法租界的一間私人旅館對著海灘的落地窗里,白錦堂望著海天相接處即將消失的紅霞,慢慢吸完最後一支雪茄,擰滅菸蒂。

  “帳目都處理好了?”冷靜地發問。

  “是。”丁月華回答,“您隨時可以出發去長春。再也……沒有牽掛的事了。”聲音越來越低,極力掩飾著顫抖。

  白錦堂緩緩轉回身,深邃雙眼意味深長地看進丁月華淚盈盈的美眸。

  “月華,到我身邊來。”

  丁月華邁開步,光滑的地板在腳下竟然澀滯萬分,幾步的距離給人的感覺遠得如同從生到死的漫長。

  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隔著長發攏住她的肩背,稍一用力,整個人就落進散發淡淡菸草氣息的懷抱。

  “我還沒有忙到能夠忘記牽掛你。”微笑的聲音,像陽光一樣從頭上灑落,“月華,這事過了我就娶你,相攜幾十年後,你領著兒孫來看無疾而終的白錦堂的墓碑時,再用這樣的眼神。”

  心跳有力地響在耳邊,柔軟的棉質襯衫吸掉了丁月華流下的眼淚。她猛地伸出手臂抱緊白錦堂堅實的背脊,好像能夠從他身上汲取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狠狠責備著自己的擔憂:他是一個血管里流淌著硝煙和烈焰的人,和他在一起,這樣的小兒女氣就太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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