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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來,他的琴音就停了。

  "在想雲飛的事情?"我走到他跟前。

  "不是!"惜朝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帶著嘲弄的笑容:"就他?不至於......"

  "那你......"我擔憂的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別的事情麼?"惜朝每次心情有些亂或者遇到重大的決策的時候,就喜歡彈琴,他說談些溫和的曲子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就像卷哥喜歡煮茶一樣。

  "有!"惜朝按著石桌站起來,轉過頭,他背著月光我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一雙亮燦燦的眸子直直的盯著我。

  臉皮忽然有些熱。

  "說來聽聽......"我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啞。

  "我遇見你的時候,只有五歲,那時候我吃不飽飯,穿不暖,經常一餓就是四五天,半夜被冷醒......"惜朝的話頭突然轉到他小時候。

  "你啊,第一眼看見你,餓的皮包骨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那麼看著我,可真讓人心疼......"我想起了那張髒兮兮的臉,傻乎乎的眼神:"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突然想起《逆水寒》戚少商第一次見惜朝,呆呆得看了惜朝半天,然後擠出"這位書生,倒是長的一表人才,氣宇不凡。"笑了笑,調侃一下惜朝:"......長得一表人才,氣宇不凡......"

  "是麼?"惜朝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道光,然後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能像今天這樣‘一表人才,氣宇不凡'你居功至偉!"

  我搖了搖頭:"你生來就是個不凡的人,沒有我一樣能成就一番事業......"就是後來結局不太好......

  "你教我做人的道理,生存的技能,還有各種學識,讓我從一個小乞丐變成了浮光掠影閣的閣主,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惜朝輕輕的說。

  "我在耳環里的時候,你陪著我說話,伴我度過了那漫漫的無聊的歲月,我也不會忘記的......"我的眼睛有些熱,眼前浮現出了很多年前,那個稚氣的孩子,跟我說著他的心事,他的抱負,他的埋怨,和他的快樂。

  "你忘了......"惜朝淡淡的說。

  "那怎麼可能?"我訝然,我真的記得很清楚。

  "那時候,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情,你忘了!"惜朝的眼睛裡有些霧,看得我的心一酸:"什麼事?"

  "你說你那裡也不去,會陪著我。"惜朝垂下了眼帘,嘴角掛著我熟悉的倔強,或許還有一絲悲憤。

  我本來想憤怒的大喊:"我哪裡忘了!"但是看到了他嘴角的悲憤,語氣立刻降了八調,嘆息了一聲,走了兩步,轉了個身背對著惜朝:"我沒忘......我在郝連十一的身體裡醒來,就想來京師找你......可是一聽說那時候的事件是你是十歲的時候,我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我怕一個不小心,要不是郝連十一里的我消失了,要不是耳環里我消失了......不論哪個我不見了,你也會傷心的對不對......所以我只能遠遠的看你一眼......然後等......等你長到十四歲......好不容易等到了你長到了十四歲......我卻又被炸死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去見你......我很害怕......害怕......我已經不在這裡了......害怕又不知道到了那個年代遇不到你......幸好我還在這裡......可是時間更早了......早了七年......我又等了七年......第七個年頭......我一聽說你已經按照日子成親了......立刻從關外趕回來......一進北京城我就去找你......可是你不在......雲飛的態度又很惡劣......我只好走了,晚上我一個人摸到你房裡......等了一個晚上......卻被晚晴告知你來了江南......我等了整整十一年......可是你連兩個月也等不了......就走了......我真得很生氣......所以我才賭氣沒來找你......可是我給你寫了紙條綁在唐莊的飛鴿上......我以為你看見紙條會回來......可是你沒有......我又等了兩年......你一直沒有來......我當時就想......老人家啊......年紀大了總是希望孩子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孩子一旦長大了,不再需要老人家在耳邊嗦了......該放手時就放手罷!省的到時候被兒孫怨懟......這麼想著......我就跟卷哥回了雷門......"

  惜朝溫度稍微有點底的手從後面伸過來轉過了我的臉龐,讓我的臉對著他的臉:"瞎說......你現在不是只有二十二歲麼?你才不是老人家......我也不是你的孩子......"

  "差不多了,我的心老了,你也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你可不能不孝......"我不滿的說。

  "我只比你小四歲!"惜朝揚起臉龐略帶點挑釁的說。

  "呵呵......只有小孩才會說自己已經不小了......"我低笑著。

  下一時刻,兩片柔軟的東西突然貼上了我的嘴唇,我一驚抬眼,惜朝月色下泛著銀白的臉龐近在咫尺,他黑色的漂亮的眼睛瞪著我,熱度就從兩唇相接的地方呼一下子擴散開來。

  我懵了。

  還沒等我清醒過來,惜朝已經撤回了他的唇。

  "這就是我一輩子的煩惱......"丟下這麼一句話,惜朝大步回房了。

  第五章

  "這就是我一輩子的煩惱......"

  "這就是我一輩子的煩惱......"

  "這就是我一輩子的煩惱......"

  ......

  腦海里反反覆覆都是惜朝的這句話,說這話的時候惜朝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我總覺得他心裡一定已經驚濤駭浪了......啊......我在亂想什麼......我不能這麼想......他越平淡代表他越不在意,我怎麼能想他心裡驚濤駭浪呢......啊也不對這孩子我了解越是平靜說明他的主意月不容易改......啊一團漿糊......

  現在惜朝一輩子的煩惱,估計也要變成我一輩子的煩惱了......

  嘴角似乎還有著剛才那很輕很輕的一個吻的觸感,似乎還有點麻,我忍不拿牙齒咬了咬嘴唇......啊......我又做奇怪的事情了......

  飄飄乎乎的往房間走,卷哥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完了!被看見了!古代人好像很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卷哥一向又很嚴肅......

  "卷......卷......哥。"我結結巴巴的看著從門裡出來,臉色很沉的卷哥。

  "你......喜歡他?"卷哥問,月色下他的眼刀更冰冷鋒利了。

  "沒......有......有......沒......"我語無倫次的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了,到底有沒有喜歡?我捫心自問,嘴唇上的感覺依稀還在,在雙唇相接的一霎那,我的腦子是空白的,我的心好像動了。

  "到底是由還是沒有?"卷哥的語氣更冷了。

  "有。"我抬起頭,看著卷哥肯定地回答,我不是個逃避的人,真的喜歡了,我不會因這份感情太過驚世駭俗而拒絕承認它,虛偽的說什麼,啊,剛才是他胡亂親的,什麼的狗屁推托之詞,然後把世俗人的壓力唾棄丟給惜朝一個人承受,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敢愛敢恨,心胸坦坦蕩蕩,不滯塵埃。

  "喀啦"惜朝的窗戶碎了,有個黑影立在那裡低低的呢喃了一聲:"阿千......"

  "你過來......"卷哥抬起頭,細長的眼睛閃爍著一點一點的亮光。

  我下意識的聽話的走過去:"卷哥......"

  卷哥輕輕的拉起我的手,對著月亮看了一下,月光下我和他的交握著,然後他把兩個人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一聲一聲,我能感覺到卷哥的脈搏。

  卷哥的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卷哥皺眉,以前多少大風大浪,卷哥從來都是淡淡的坐在那裡煎茶,然後所有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這裡碎了......"卷哥輕輕的嘆息著,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卷哥嘆氣,他說話從來都是平靜的,仿佛沒什麼事情能牽動他的情緒。

  "我後悔了......"卷哥慢慢的說:"我不該回來......霹靂堂算什麼......雷門我不要了......我早該帶著你走了......"

  "卷哥......"這樣的卷哥看得我眼睛模糊了,似乎很久以前有個不停的咳嗽得臉色蒼白的少年對我說:"以後跟著我我罷......"我也答應他說:"好。"

  "卷哥,我答應過跟著你的對不對。"我抹了抹眼淚,定定的看著卷哥問。

  "是啊......我以為你忘了呢......"卷哥終於笑了。

  "不會忘......"我立刻保證。

  "哐當"惜朝的房門也碎裂了:"雷卷!"

  卷哥轉過身回看了惜朝一眼:"顧閣主,琴彈得真好。"

  我的腦袋又漿糊了,只好抬起頭看看月亮:"啊,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休息罷!"

  我知道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敢作敢當,敢愛敢恨,心胸坦坦蕩蕩,不滯塵埃,但是......但是處事的手法不妨圓滑一些o。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起來,利索的收拾好包袱。

  "啊?十一?你也有黑眼圈的時候?"小崔一見我驚訝的問:"什麼事情能讓你煩惱?"

  "小孩子家家......說了你也不懂......"我揮揮手,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兩位伊人,在水一方,溯洄溯游,我在水中央。

  "阿千,我們走罷!"神采飛揚,很精神的聲音。

  "包子,上路。"一如平日的淡定執著。

  我在水中央......

  "出......那個......發......"我只能這麼說。

  經過一番易容,我們拌成了上京城走親戚的一伙人。

  卷哥是我大哥。

  惜朝是我小弟。

  小崔士我的書童。

  小九時我的侍衛。

  我就是風度翩翩的二少爺。

  "為什麼我的扮相如此的猥瑣?"我看著鏡子裡大變了模樣的臉,和身上灰撲撲的袍子,以及嘴唇里外翻的兩顆齙牙,不滿的看著始作俑者惜朝。

  "這樣很好。"卷哥在旁邊說。

  難得呀,他們兩個人的意見竟然會一致。

  "這樣很好?我玉樹臨風度翩翩的九現神龍怎麼能這個樣子?再說你們兩個扮的那麼帥,別人會懷疑我不是你們的親兄弟的......"這哪裡像是卷哥和惜朝的兄弟,簡直就是高雞血高掌柜的血親嘛,我碎碎念,希望惜朝能給我重新扮過。

  "你扮那麼帥想幹什麼?"小九提著劍板著臉在旁邊問。

  "還不是希望能遇上美......"幸好幸好我發現及時沒有把"女"字說出來:"景作個畫什麼的,衣服穿好點形象好點容易入畫嘛哈哈哈哈......"終於把說漏了嘴的話圓了回來,室內的下降的氣溫回升了。

  我們這一次上京走的是水路,雇了一條船,一路北上。

  快轉入黃河的時候,我們在一處渡口停下來休息。

  我們手裡有大把的銀票,他們卻找了一個很小的餐館,而且沒要什麼菜,點了二十籠的包子,一個個好似跟手裡的包子有深仇大恨死的,狠狠地揉巴揉巴嚼巴嚼巴,一邊吃還一邊惡狠狠的看著我。

  我看著卷哥捏起一片小小的包子皮,一個眼刀先過來,然後才慢條斯理的把包子皮塞到嘴裡,再看看惜朝,他的嘴角含著冷笑,把包子湊在嘴邊,輕輕的咬一口,再咬一口,回頭看看小九,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把五寸長,貌似很鋒利很鋒利寒光閃爍的飛刀,慢慢的把在自己面前的小盤子裡的包子唰唰唰的切了個四分五裂,然後用飛刀跳起一塊不成面形的包子塞到了嘴裡,他什麼時候無師自通的學會西餐吃法了?最後看看小崔,他盤子裡的包子更悽慘,整個被醋泡的黑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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