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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鄺露其實很想陪父親再走一程。

  “你想當陛下天妃的時候我就該想到,這已不是像你喜歡錦衣音珠那般普通的歡喜,你自幼討厭我到處納妾,卻對陛下生出此心,是我這個當父親的言行有失”臨別在即,太巳仙人想了一路,對女兒道:“你母親很好,是我不好,這些年我不是不想回頭,而是怕你母親不肯原諒我,所以我連東勝神州都不敢回在六界四處遊蕩,到這個地步方知該面對的始終需要面對,心若成囚,逃到哪裡都無用”。

  六道輪迴不同於仙者跳輪轉台,不由緣機仙子安排,輪迴結束也不一定能重返仙途,需如凡人飛升一般積到功德圓滿之時,若是中途心性不堅,極易永生墮入輪迴。

  “爹,我和母親在東勝神州等您”鄺露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太巳仙人亦是鄺露最愛的父親。

  鄺露看著父親喝下孟婆湯,跳入輪迴,她在忘川河畔長長久久的注視著一川翠綠河水,忘川水自東向西,歸墟水自西向東,無論是向西還是向東,都奔流向前終有歸處。

  沒有哪潭死水能永遠清澈,要麼被日光蒸發要麼被塵雜腐化,乾涸枯竭與惡臭沖天之外沒有第三種選擇。

  “上元仙子在忘川有公務要辦?”白真上神懷中捧著一盆似蘭非蘭的植物朝鄺露走來。

  鄺露行了禮:“見過上神”。

  白真笑道:“前日家中提起普慧尊者,父親是要尊稱一聲姑母的,按照輩分,你當喚我一聲四哥”。

  按照輩分確實如此,鄺露又一禮:“四哥”。

  “公務可辦完了”。

  “辦完了”。

  “那就一起走吧”白真從那株似蘭非蘭的綠植上掐下一片長葉自己留著,整盆放在鄺露懷中:“卞成王盛情難卻,折顏除了桃林不愛打理其他花草,這株忘憂草就送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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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岐黃仙官在璇璣宮右拳要將左掌擊穿,陛下多年不犯的舊疾這回來勢洶洶,榻前卻不留醫官仙侍照料,這怎生是好。

  鄺露低著頭剛進璇璣宮,岐黃仙官快步迎上去,“上元仙子來的正好”看鄺露像看到了救星:“陛下那裡,你快去看一看”。

  鄺露提起衣裙一陣小跑,手在宮門上被彈開,深吸了一口氣,手中運了一絲氣力,陛下常設的幾種結界,都曾教過她解法,翻手間找到破口,全身而入。

  “好冷”。

  天帝捲縮在榻上,雙臂環在胸前,臉色白如霜雪,“好冷”背上輕衣因他的弓身緊貼背脊,嶙峋的脊骨清晰可見。

  “陛下”。被褥滑在天帝腰間,鄺露拉高被褥蓋至他單薄的雙肩,淚都落在床褥上。

  那麼消瘦,握著天地間最大的權力也承受天地間最大的非議,他都忍過來了。陛下,為何您總是這般的傷心!

  潤玉閉著雙眼眉頭緊鎖,聲音微弱:“鄺露”。

  “是,陛下”鄺露彎下腰,將耳湊到他皸裂的唇邊:“好--熱”。

  冷到極處五臟六腑像是在焚燒。

  鄺露取出袖中的星輝凝露,用銀勺細細的餵入潤玉口中。

  喝了大半盞,潤玉眉頭稍平,緊繃的全身緩緩舒展。

  鄺露守在榻邊。

  “陛下”每當榻上人在睡中眼珠轉動的急了,鄺露就知他魘住了,便會輕輕喚他回來。

  月沉之前,天帝陛下在榻上醒來。

  “鄺露”潤玉撐起半個身子,滿額汗水如注而下,在鎖骨深凹中積了一灣水,人似從水中拎出來的。

  鄺露扶著他緩緩坐起:“陛下,我去叫仙侍進來準備沐浴的用物”。

  潤玉擺手:“鳥族那裡有什麼消息”。

  “鳥族新任的族長昨夜在王宮遇刺身亡”。

  潤玉沉默了片刻。

  鄺露道:“陛下曾說太湖是一方仙境,不該為一家一族所竊據,更不該淪為一人一姓之私產,鳥族亦是如此,不因它是二殿下的母族而縱容放任,長此以往必成禍端”。

  “你先退下,容我仔細的想想”。

  “陛下”。

  潤玉抬頭:“還有何事”。

  鄺露站在榻前,靜靜道:“從笠澤到璇璣宮,從璇璣宮到九霄雲殿,一路走來步步驚心鮮血淋漓,陛下的一生實在是太沉重了”。

  潤玉看著眼前人目光複雜。

  “陛下從前在笠澤,是一條羨慕錦鯉而不得的龍,日日受著生不如死的煎熬,到了璇璣宮,終日謹言慎行如履薄冰,身負滅族的仇怨艱難度日,做了天帝,摯愛之人依舊離您而去,漫漫的歲月中陛下好似一直都在失去,真是這樣的麼,陛下!”。

  潤玉撇過臉去,眸光越見深沉。

  “從前您受錦鯉欺辱而不能反抗,現在您報了母仇擁有六界至高無上的權力,從前您以為您被生母所棄無親可依,現在洞庭水君雖然不在,但您知道她從未遺棄您,您是被期待被鍾愛的,從前您只有魘獸,現在您有破軍的衷心,六界的順服,洞庭水君留給您的兩個很好的弟弟。陛下,那些不好的都已經過去了”。

  潤玉纂緊掌下的一角席墊,死死地,他攫取這微弱的一絲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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