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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我跟悶油瓶之間,到底誰是越過山丘的那個人,誰是等候的那個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悶油瓶是否學會了等我,又是否能夠理解我的行為。

  抽了一包煙以後我走出了臥室,胖子還在客房睡覺,呼嚕震天響,托某個人的福,我昨晚幾乎一宿沒睡,凌晨眯了一會還一直在做夢,夢了什麼已經忘了,總之很累。

  不論發生了什麼飯是一定要吃的,我走到廚房決定先給自己弄點吃的,打開冰箱才發現裡面比王盟的錢包還乾淨,我搬進這屋子以後根本就沒在廚房做過飯,太大意了。

  最後我從胖子的行李箱裡翻出一包方便麵,這大概是他的最後一包存貨,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食物,我決定悄咪咪的給它吃掉,不讓胖子發現,如果他問我就假裝不知道。

  也許是我燒的開水把面泡的太香,在我呼嚕呼嚕吃麵條的時候胖子出來了,我和他面面相覷,我嘴裡還叼著一根沒咬斷的麵條,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麵條確實有點長了,我猛地吸了半天才把那根麵條全吃了,過程中胖子一直撓著肚子站在我對面,我吃完擦了擦嘴,把剩下的遞給胖子,道:“要不?”

  胖子眼神古怪的搖了搖頭,抽了一張面紙遞給我,我一看我的手上面居然都是血,過量的尼古丁攝入和過辣的泡麵無情的摧殘了我的鼻黏膜,鼻血噴涌而出猶如滔滔江水。

  “你也三十大幾的人了,悠著點啊。”胖子斜眼看著我朝鼻孔里塞紙團的蠢樣,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

  我把鼻孔塞得像爾康一樣大,橫在沙發上問胖子:“你覺得我跟小哥兩個人,合適嗎?”

  胖子摳了摳腳:“合適啊,有什麼不合適啊,你們在一起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簡直就是為民除害啊!一定要保持,千萬別懷疑,分手了指不定禍害誰去呢,聽過那首歌沒有,互相折磨到白頭,您二位到底圖什麼啊。”

  我看他摳腳很羨慕,我的腳昨天被玻璃碴扎了好幾個口子,暫時不能享受摳腳的樂趣,胖子說的也對,我和悶油瓶都是禍害,以前我鬧大了天也鬧不出方圓二里地,可現在的我如果鬧起來,不誇張整個杭州都不得安生,悶油瓶就更不必說了。

  我不跟胖子鬥嘴,胖子很不習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說小哥現在幹嘛呢?”

  我就是喜歡胖子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不給你熱水喝的性格,瓮聲瓮氣道:“也許他現在正在香港吃鮑魚,四頭的那種。”

  胖子琢磨了半天,肥碩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沉默半天后認真道:“那咱們可不能輸給他,我說真的天真,不然我們也去吃鮑魚吧?”

  沒有人會在早上九點去吃鮑魚,我打著傷患的幌子不願意出去,胖子翻了翻自己的行李才恍然大悟我剛剛吃的是他的存貨,我假裝聽不懂,把剩下的半碗泡麵藏起來準備中午接著吃。

  胖子突然道:“天真,要是以後小哥又失憶了,你咋辦?”

  我藏泡麵的手一頓:“能咋辦,在家就養著,在外頭就找回來,總不能再放他去賣水果吧。”

  互相折磨到白頭又怎樣,能一起白頭已經很奢求,誰還在乎過程如何,不過按照悶油瓶那種生長速度,我頭髮都掉禿了他或許都不會白一根頭髮。

  我在跟悶油瓶在一起的時候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是不自信,只是我習慣凡事做好最糟的準備,這樣才不會在失敗的時候措手不及,如果補救措施做的好,反敗為勝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我要倒斗,那再沒有比悶油瓶更合適的夥伴,他是能把後背交出去的好夥伴,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有求生欲的人,在某些方面,他挺像一個佛的。

  偏偏我作死選擇和他一起過日子,悶油瓶甚至從來沒有過過日子,他的人生中只有生存,沒有生活,我要麼放養他,要麼強行改變他。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道:“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小哥雖然老是失憶,不過他也總能再想起來,是費勁了點,沒事,我幫你,咱們多給他拍點照片發朋友圈,要是以後他忘了,給他做個朋友圈幻燈片,一放他就想起來了。”

  我跟胖子兩個老男人待在裝修精緻卻空空蕩蕩的別墅,寂寞空虛冷的坐了整整一天,恍惚回到了青銅門前的那段時光,那時候我們至少還有壓縮餅乾,而現在,身處鬧市的我們只有半桶方便麵。

  等我終於捱到七點,我和胖子都快坐化了,胖子問我要不要他陪我去,我沒答應,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張海客要告訴我的事情有多嚴重,否則我一定會叫上胖子。

  張海客的造型實在很糟心,黑瞎子打人專打臉,雖然傷勢很輕,他還是被打的像個豬頭一樣,我一看他那德行,立刻掏出手機咔咔給他拍了幾張照片準備發朋友圈。

  他沒動,只是嘆了口氣,像是感慨我也只有這幾個小時的開心時光了一樣,特別淡定的指了指椅子道:“坐吧。”

  沒來以前我急得抓心撓肝,想著見到他一定要揪著他的脖領子逼問他,現在真的見到了反而淡定不少,泰然自若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著急開口,只等他先說話。

  張海客認真道:“我要先講明白,我接下來說的事族長是不讓我告訴你的,你可以懷疑我的用心,也可以懷疑它的真假,只是事情走到了這一步,騙你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信不信這需要你自己去斟酌。”

  我當然會懷疑他的用心,這事用不著他來警告我,就道:“你只管說,怎麼判斷是我的事,你先給我講清楚悶油瓶現在到底在哪兒,你們到底在籌劃什麼。”

  張海客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道:“沒有必要這麼著急,如果是昨天我會立刻告訴你,已經到了今天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既然這樣不如從頭說起,你也能更好地理解。你知道張家是一個很龐大的家族,即使到現在已經衰退了不少,人數依舊可觀,我們一代一代傳到現在,雖然每個人都在做著不同的工作,卻都在為一個目標而努力。”

  “那又怎樣?”

  “越是優秀的人越希望能夠自己單幹,我們家族出了很多優秀的人,權傾朝野的有,富可敵國的也有,為什麼這些人都沒有想過脫離張家?為什麼他們要為一個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秘密奉獻一生?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我心說今天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跟我炫耀你家族基因優秀?你們自己也知道這種行為很變態很奇怪嗎?隨口道:“你們不是脫離家族就要剁手指頭麼,那麼變態誰願意啊。”

  “那已經是老黃曆了,我們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家族,而且如果剁兩根手指就可以脫離張家,換你你願意麼?如果是我我肯定願意,你看到的都只是表象,脫離張家的有幾個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人多半都不是接觸核心秘密的人,他們的血統都不純。”

  “近代張家瓦解以後,殘餘到現在的張家人基本分為兩派,一派是嚮往絕對自由派,他們跟外人通婚,過著看似正常人的生活,也不再為維護家族秘密而努力,另外一派則堅守到底,這不僅僅是因為個人的選擇和想法,究其內在也是因為血統。”

  我知道張家對血統控制的非常嚴格,講究族內通婚,至少能葬在張家古樓里的那些人都是姓張的,這麼多年這麼大的家族就靠著表哥表姐結婚生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過這血統跟他們是不是選擇脫離家族有什麼關係?難道能脫離家族的都是血不純的,血純的都不能脫離家族?我想到悶油瓶的麒麟寶血,那種血在張家似乎也非常少見,這應該不算什麼高貴血統,因為悶油瓶小時候的作用就是放血而已。

  張海客看了一眼手錶,接著道:“你覺得張家人跟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在哪裡?”

  我想了想:“比較變態?”

  張海客沒理我,繼續道:“是壽命,我們的壽命比普通人要長很多,而且我們家有一種遺傳病,叫做失魂症,就是失憶,這是因為我們的記憶方式跟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

  張海客告訴我,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在逐漸退化,用狗來舉例子,你拿一隻剛出生的小狗跟其他的狗隔離,只讓它跟人生活在一起,你會發現即使沒有狗去教它,它還是會長成一隻狗,不會變成一個人,它還是會去追尾巴,見到狗同伴會趴下身子,會叫,會游泳。

  可是人類不行,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如果你把他和狗放在一起,他就會學狗叫,像狗一樣生活,你把他和熊放在一起,他就會去學熊叫,像熊一樣生活。

  動物有與生俱來的本能和記憶,是動物出娘胎的時候就記在腦子裡的,隨著基因遺傳了上萬年,隨著年齡的增長一點一點的出現,所以動物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年齡要做什麼事。

  張家人擁有與此類似的‘本能’,張家人出生以後要無限的封閉自己,娘胎裡帶出來的記憶才會一點點浮現,這些記憶會指引張家人的行動,一直到死為止,這些記憶都會不停的出現,他們的每一步在出生前就已經被安排好。

  不停的失憶是因為這些本身的記憶會覆蓋外來的記憶,它們不容許任何外來的東西占用它們的空間,影響它的行動人,張家人不論想要記住什麼,都必將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壽命長和‘本能’是相輔相成的,記憶的指引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完成,如果張家人的壽命太短,還沒等完成人就死了。這也是在信息閉塞交流不便的古代,張家人為什麼能隨時得到指示的原因,因為發送指示的本身就是他們的大腦。

  張家被嚴格的區分為外家和內家,外家人相對自由,‘本能’對他們的控制並沒有那麼全面,但是只要血液里還有張家的血統,就不會擁有絕對的自由,在有意無意中,這些指示會影響他們,他們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繼續為張家做事,至死方休。

  我沒想到悶油瓶的失憶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麼聽起來張家好像更像一種沒有開化得野獸,擁有最原始的本能,他們像螞蟻一樣分工合作,井井有條的做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如果不是因為汪家的外來破壞,這個可怕的家族也許會繼續控制中國也不一定。

  我不明白張海客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即使動物擁有本能,它們也會隨著環境的變遷生活,就像張海客他們,不也一樣能夠偽裝成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嗎?還是他想警告我,悶油瓶會隨時忘記我?

  悶油瓶的長壽和失憶我早就知道,在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考慮過這些問題了,無論壽命長短,我註定要比悶油瓶早死,既然這樣早死多少年都是一樣的,我只希望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能多陪陪他。

  至於失憶,他能記得我當然最好,就算不記得了也沒關係,只要他還在我身邊,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告訴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等我死了,他也不會太過傷心,因為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忘記,在他的生命里出現過一個叫吳邪的人。

  於是我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海客道:“我看你還是沒有明白這其中的嚴重性,那我來打一個特別淺顯易懂的比喻好了,如果外來記憶等於病毒,我們本身的記憶就是白細胞,每當有小病毒入侵白細胞就會把它們吞噬。你有沒有發現族長已經很久沒有失憶了?即使失憶他也能很快把你給想起來,想想看,族長為了能記住你,他會做什麼?他會跟那些固有的記憶相抗衡,如果有一天他成功了,病毒打敗了白細胞,那你說,會發生什麼?”

  “哦,剛剛忘了說,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將它們稱之為——‘宿命’。”

  茶館開了暖氣,氣溫高的足以讓每個人冒汗,而我卻渾身發冷,猶如墜入冰窟,盯著張海客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海客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夾,一邊拆一邊繼續道:“按照現代科學來說近親生育的小孩多半會有基因缺陷,痴呆殘廢或者智障,可是我們家族卻很少有這種情況發生,於是我們想到張家的長生秘密,以及記憶出現的問題,或許就跟嚴格控制的血統有關,在醫學發展的今天,我們想通過現代醫療來解釋我們族人身上的這些秘密。”

  那份文件夾很厚,張海客從裡面拿出了幾張X光片子,都是腦部的片子,足足有幾十張,他把那些片子一字排開,指著上面的一個腦子對我道:“看到了嗎,經過我們的醫生研究發現,張家人的腦內或多或少都有些畸形,血統越純這種畸形越明顯,失憶和‘本能’的情況就越嚴重。我們大膽的假設,正是這種先天的畸形,才導致了張家人的長壽,也同時由這裡提供指引。”

  “如果我們跟外族人通婚,生下來的小孩的畸形就會減弱,也許長生的一部分會有所保留,可與生俱來的‘本能’幾乎不可能留存,所以張家自古不允許族外通婚。”

  我對醫學一無所知,也看不懂那些腦子跟普通的腦子有什麼不一樣,張家通過現代醫學來解釋這件事情,在我看來十分的古怪和可笑,他們的家族一直很神秘,帶著濃厚的封建色彩,就像神話傳說中守護一族一樣。

  可是現在他們卻告訴我,這種神秘只是因為腦子有病,這種感覺實在很難言喻,我盯著那些片子,聽著張海客口若懸河的介紹,腦子突然嗡了一聲,一個可怕的想法湧上心頭。

  宿命、白細胞、病毒、抗衡、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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